尚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踏进小院,就见儿媳孙子孙女围坐在凉亭内,石桌上趴着一只乖巧的大白猫。
“妈妈,小猫吃小鱼干了。”小姑娘兴奋的眼眸亮晶晶,脸蛋红扑扑就像一个红苹果。
阿渔摸了摸她圆嘟嘟的脸,小姑娘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生得玉雪可爱,见之心喜。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前世却在长辈的愚昧下痛苦死去,她的祖父祖母是凶手,她的亲生父亲视而不见是帮凶。
尚家是旧派人家,女眷从尚夫人再到几个女儿,无一例外都是裹脚的。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少见,反倒是穷人家里早早就不裹脚了,裹小脚不利于劳动。
这一家人荒谬又可笑,政府再三推行禁缠足政策发布放足布告,尚家一意孤行裹小脚,美名其曰传统。可在离婚这一事上,倒把传统忘得一千二净。
这也是原身庄秋语最恨尚家人的地方,单是停妻另娶,她不会那么恨,更不会不择手段想报仇。
“我也吃。”小男孩十分自然地抓着小鱼干往自己嘴巴里塞看样子垂涎已久。刚到嘴巴就被阿渔抓住小手:“这是小猫吃的,你不能吃。
“为什么啊”小男孩委委屈屈。
阿渔声音柔柔的:“因为它是生的,你吃了会拉肚子,待儿让厨房做熟的鱼吃好不好。"对于小娃娃尤其是可爱漂亮的小娃娃,阿渔向来很有耐心。
小男孩雀跃拍手:“好
“我也要吃。”小女孩娇滴滴叫。
“少奶奶,夫人来了。”边上伺候的丫鬟提醒了一句。阿渔站了起来。
“奶奶"阿元阿宝甜甜唤人。
小嗓子奶声奶气,听得尚夫人心头发软眼眶发酸,眼底闪过不忍之色。
对这个儿媳妇,尚夫人向来是欢喜的,温良孝顺,更别提进门第二年就为他们尚家生了一对龙凤胎,让她过上了含饴弄孙的幸福晚年。
这四年来,婆媳俩颇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老爷整日里与那些年轻貌美的姨太太厮混,儿子在外求学,只剩下她们婆媳带着两个孩子互相作伴。
儿子四年不归吝啬于书信,儿媳妇一句怨言都没有,兢兢业业侍奉公婆友善小姑抚育儿女,任谁都挑不岀错来的。本以为儿子回来后,儿媳妇守得云开见月明,哪料到儿子说他对秋语没有感情,在日本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姑娘。
儿子竟然要离婚,在尚夫人看来这哪是离婚,这分明是休妻,还是无缘无故休妻,不占七出任何一条。
可儿子态度坚决,老爷也赞成,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说什么。偏偏老爷还让她劝上一劝,尚夫人嘴里就像堵了一把沙子这叫她如何开口
阿渔轻拍了下石桌上的猫,让丫鬟带着两个孩子去外面玩。四岁的小娃娃懵懵懂懂,有吃有玩很睿易就被哄走了。
尚夫人略松一口气,进了凉亭,在阿渔对面坐下。鬟上了一杯茶,躬身退下。
尚夫人浑身不自在地坐在那,抿了抿唇望着笑容已经消失的阿渔,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片漠然。这样的情绪是尚夫人陌生的,她下意识地避开眼。
她不说话,阿渔便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
良久,尚夫人眼圈儿一红:“秋语,是我们尚家对不起你。
旦开了口,剩下的话就好说了,尚夫人抹着泪儿把尚修杰骂了一顿,接着道:"“这混账牛心左性铁了心,要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只会耽搁了你,趁着现在你还年轻,还能再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阿渔依然面无表情地听着,前世庄秋语是不肯离婚的,她是那种传统的女人,嫁了尚修杰就想和他过一辈子视他如天,何况还有两个孩子。再来,她知道庄德义夫妻的德行,种种因素下,怎么愿意离婚。
彼时尚夫人哭,庄秋语和她一块哭,她哭过求过无济于事。后见离婚势在必行,便想要孩子,统统没用。面对尚家,无依无靠的庄秋语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权利,尚家联合庄德义干净利落的离了婚。
重来一次,庄秋语自然不会留恋这桩婚姻,阿渔也就没必要挽留,婚是一定要离的,孩子更是一定要带走。抚养儿女长大成人是庄秋语最大的心愿。
阿渔就在考虑,怎么样才能顺利把两个孩子带走,尚家不可能轻易放手。哪怕不为了感情,只为了名声,尚家也不可能让她带走孩子。时下喝了洋墨水的人回来离婚司空见惯,可不要孩子的少之又少,尚家丢不起这人。
尚夫人拭了拭泪:“秋语,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娘一定要答应你。”
阿渔心道,我想要两个孩子,你不可能答应也没能力答应。尚夫人在这个家做不了主,阿渔也懒得跟她歪缠,遂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我想见修杰。
尚夫人看看她,那点违和感更重,上次见面她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肯答应,现在看来是松口了。再观她模样,眼眶红肿,显见痛哭过,眼神却漠然镇定。
哀莫大于心死,脑海中忽然掠过这一句话,尚夫人呼吸滞,她是彻底死心了吗
尚夫人眉眼眉不可见地疏散了一分,坐也坐不住,便道了声好,随即离开。
尚夫人如释重负的模样落在阿渔眼里,她心下一哂,别看尚夫人掉着眼泪,心里高兴着呢。
丈夫不可靠更不贴心,尚夫人一辈子的指望和心血都在唯的儿子尚修杰身上,做梦都盼着儿子飞黄腾达。
梦想成真,尚修杰遇到了家世显赫的裴欣彤。岂是娘家无人的庄秋语能比,如何取舍一目了然。
约莫半个小时后,尚修杰来了,他一米七五的个头,体型匀称挺拔,五官英俊,梳着时下流行的中分短发,穿着一件灰色马甲,黑色西装裤,一派西式打扮。与梳着发髻穿着袄裙的阿渔共处一室,宛如两个时代的人。
尚修杰眼神复杂,压抑、烦躁、愧疚不一而足。
娶庄秋语非他所愿,只当时他无能为力,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四年留学生涯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错误,他和庄秋语都是包办婚姻下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