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垂泪,纱幔重重。
婚房内,萧辞音与易澄练对面而坐,两厢无言。烛光映在一对新人的面上,更添几分喜悦柔情。
默然许久,萧辞音坐不住了,扯扯易澄练的袖子道:“澄练澄练,你快揭头纱啊……”
易澄练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萧辞音头上的红纱,红纱下的一张脸精美绝伦,黛眉轻染,眼角眉梢都是缱绻笑意,唇点胭脂,娇艳欲滴。他喉咙涩然半晌,极轻极柔地唤了声:“湘儿。”
萧辞音一时愣怔,面前的这个人,从小规矩内敛,任由她搓扁捏圆。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一板一眼地唤“小姐”,即便是二人独处之时,也只唤“子湘”,如今他终于成了她的夫君,才敢亲昵地唤一声“湘儿”。
萧辞音有些心疼,伸出双手揉揉他的脸,笑得开怀。易澄练捉住她的双手,握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轮廓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他的手捧着子湘的脸颊,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她的额头,哑然道:“湘儿,我终于娶到你了。此生……再无遗憾。”
萧辞音面颊滚烫,扑入他的怀里,头靠在他肩上,耳鬓厮磨。她柔声笑道:“澄练,你开心吗?”
易澄练手轻抚着她的背,微弱的声音传来:“我很开心。”
萧辞音低低地笑了,蹭了蹭他的脸颊道:“我也是。”
相拥许久,她的手微有些酸软,易澄练仍是将她抱得紧紧的,她柔声唤他,易澄练却不答。她轻推了推,他高大坚实的身躯却蓦然间倒了下去!
萧辞音惊呼一声,扶起他的头,易澄练的满头青丝刹那成雪,散了满地。硬朗年轻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眨眼间成了鹤发鸡皮的老人。
“澄练!澄练——”萧辞音抱住他,呼喊着他的名字。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萧辞音开始慌乱了,她喊得声嘶力竭,惊惧的脸哭花一片。
屋外“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萧辞音恍若未闻。
萧怀奕和云忘忧一行人破门而入,见到了跪坐在地的萧辞音与满头白发的易澄练。萧怀奕大惊失色道:“子湘,这是怎么回事?!”
萧辞音泪流满面,惶恐地摇头。云忘忧俯身探脉,尚有一丝气息,她手掌聚灵,缓缓将真气渡入易澄练体内。就在这时,一个邪魅的声音在庄内上方响起:“因果缘由,有借必还,我来取回该取的东西,再会了,诸位……”
这个人的笑声如幽灵鬼魅,盘旋在山庄上空,飘得越来越远。萧怀奕欲飞身去追,云忘忧看向易澄练手臂上闪烁的光芒,道:“不用了。”
她将易澄练的衣袖挽起,手臂上还未完全消散的金色契印十分惹眼,洛君良看了看,沉声道:“无因阁。”
云忘忧将他的手放下:“无因阁的契约金印,易澄练向无因阁交换了什么?”
萧怀奕蹲下身,看了看一夕苍老的易澄练。握着他的肩膀,眼眶红红道:“他肯用自己的寿命交换,如此珍贵之物……”
“多半与子湘有关。”萧怀奕望向泪眼婆娑的萧辞音,萧辞音懵然地摇头,毫不知情。
突发的状况惊动了山庄,房间内霎时站满了许多人,萧辞音扑到父亲的怀里嚎啕大哭,萧和浑浊的眼也淌下老泪。易澄练被扶起来,平放到了榻上。
天已经微泛起了鱼肚白,汇入易澄练体内的真气慢慢运转,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手抚了抚伏在他胸口的萧辞音,气若游丝,十分吃力。
众人从他含混不清,游离模糊的语句中,依稀了解到,他向无因阁交换的东西确与萧辞音有关。
萧怀奕和萧辞音俱是疑惑,沉默许久的萧和才缓缓道清了原委。萧和告诉他们,早在空余镇病发之前,萧辞音出现了奇怪的症状,性情有异,精神萎靡不振,识不得身边的人,甚至多次有自绝性命的倾向。
庄内请了许多名医诊治过后,丝毫没有好转。后来易澄练外出寻医,偶然之中得到修仙道人赐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萧辞音服下,萧辞音果真恢复了正常,但自己却忘了患病一事。见她好转,庄内上下也都对此只字未提。
萧怀奕道:“道人赐药是幌子,是这傻小子去无因阁用寿命换了子湘的健康。”
西沙无因阁,以诡谲神秘闻名于各大门派,或出或隐,以交换典当为业。传说无因阁主晏清茄不站立场,不参与纷争,不惧正邪,只要寻到无因阁的人付出相应代价,他都有求必应。因果缘由,轮回循环,有悖常理般的邪门存在。
无因阁会与有求之人定下契约,手臂上有抹不去的契约金印,所求心愿达成,有求之人履约,印记才会消失。否则,不管去到何处都会被无因阁找到,索取代价。而易澄练与无因阁结契之后,舍不下心中牵挂之人,迟迟未履行契约,被无因阁的人寻上门来。
萧辞音红肿着一双眼睛,握着易澄练的手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宁愿一个人走都不肯告诉我真相,让我一辈子活在遗憾中吗?”
易澄练哆嗦着手,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对……对不起。”像是用尽了力气般,他的手又颓然滑落了下去。
云忘忧看向萧怀奕,低声道:“找到控魂之人,易澄练或许还有救。”
萧怀奕略有疑惑,云忘忧将他引到了屋外,洛君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外面。云忘忧和洛君良对望一眼,旋即对萧怀奕道:“前些时日,我与君良夜探瑞锦山庄,发现了异常。”
萧怀奕道:“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