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先前他还对齐斯的行事方法颇有微词,那么现在,他便再没有立场去指责齐斯了。
齐斯可是为了救他连命都丢了,他身为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资格矫情唧歪、吹毛求疵?
林辰合上电脑,爬到床上躺下,盯着天花板出神。
事情依旧没有解决,他作为未命名公会会长,在这个节骨眼上vp通关了《伥鬼》副本,排名上升到了新人榜三十,已然进入大众的视线,稍有不慎便是众矢之的。
今天的事只是个开始,只要他还在那个位置上,各方势力的调查只会源源不断。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林辰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里响起一个慈祥的女声:“辰辰,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啊?是学校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妈,我确实是遇到了一些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林辰斟酌着说,“有一个很厉害的大佬,帮了我好多次……”
他用“学校”指代“诡异游戏”,“社团活动”指代“副本”,将事情大致描述了出来:“那个大佬帮我在好几次社团活动中脱颖而出,甚至为了我,自己都差点丢掉了资格。
“就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活动中,他为了让我留下,将另外一个大佬挤出了活动。我确实想留下,但他事先从来没和我商量过……
“因为这件事,很多同学都觉得我是个喜欢耍阴谋诡计的小人,还有人来质问我……”
这么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通,电话里的母亲耐心地听着,问:“那个资格对于你来说很重要,你不想放弃,对不对?”
林辰说:“是。”
“那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已经得了好处,无论因此遭遇什么,都是你应该受着的,可不成既要又要。
“做人要有担当,要记恩,你也说了,人家帮了你,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你都不好去害人家。
“你要是不喜欢人家的做法,就去告诉人家,下次不要这样了。可不成既拿了好处,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做给人看。人家不欠你,是你欠了人家的。”
林辰听着母亲略显严厉的话语,低声说:“可是他害了不相干的人,其他人都以为是我做的……”
“那你就去还,登门道个歉,送点水果,没事帮忙跑跑腿、打打下手,求人家原谅。你可别觉得是人家该你的,你和人家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这么为你考虑,你别寒了人家的心。
“不违法不乱纪的,学校里那些事没什么过不去的。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改明儿请同学到家里吃顿饭吧。你都上大学那么久了,妈妈还没见过你的同学呢。”
林辰在心里苦笑,这件事哪有那么简单,不仅违法乱纪,还出了人命啊……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涉及诡异游戏和联邦官方的事,任何一边都不好将家人牵扯进来。
父母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除了失业外没经历过太大的风浪,知道太多只会徒劳烦心。
林辰又搪塞了几句,挂了电话,静静地躺在床上,从事思考。
不论怎么说,母亲的话到底将他混沌的思绪拨弄得清明了许多。
是的,他欠齐斯一条命,也欠唐煜一条,这两条命他必须还。
而还这两条命唯一的办法,就是通关最终副本,和诡异游戏的至高规则谈判。
如果身份牌真像论坛中所说的那样意味着神权,他将牢牢握紧手中的【鸟嘴医生】牌。
不再退缩,一往无前,直至踏上登神长阶。
……
“我在很久以前忘记了一些事,又在不久前想了起来。”
诡异调查局江城分局,地下五层一间观察室中。
门外的异化度检测表疯狂跳跃着数值,在10到20之间飞速变动。
门内,常胥坐在角落的铁床上,手捧一个魔方飞速地重复还原和打乱的过程,声音却很平静。
“在刚知道一切的时候,我感到愤怒,但又不知道为何愤怒。也许是因为我以为我是个人,却忽然发现你们都将我当做怪物;或者只是因为,人在发觉自己被欺骗后,理所当然会愤怒。
“我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些事,才发现我其实从来都一无所有。我没有立场愤怒,因为就连拥有的感觉,都是一种欺骗。
“穆主任曾经告诉过我,欺骗是因为恐惧。可是我知道,恐惧是永远无法消除的。难道欺骗就是对的吗?”
“欺骗是错误的。”宁絮站在门外,一字一顿道,“但我们别无选择。
“在上一轮游戏中,我们曾经因为过分追求过程的正义而满盘皆输;这一轮游戏,我们所有人都输不起了。
“用错误的手段达成正确的结果,并将所有错误终结在我们这一代,让更多人活下去——这就是我们在这一轮游戏中的目的。”
常胥掀了掀眼皮,问:“这是最新的宣传口号吗?”
“这是我们正在做的事。”宁絮微笑着说,“九州公会在这一个月来陆续驱逐了一千人,他们将隐于暗处,做一些不被九州公会的宗旨所允许的事。
“我们既需要有人站在光明下,讴歌希望和理想;也需要有人与黑暗同行,处理肮脏与琐屑。
“所有行为都只是手段,对与错要看最终的目的和结果。你不妨问问自己,你想要什么?”
寂静中,只能听到手指转动魔方的“咔哒咔哒”的声响。
常胥沉默良久,说:“我想要活下去,让我所爱的人活下去,让我所能看到的无辜的人活下去。
“就像我刚来时那样,所有人都还活着,充满希望,好像离死亡还很远。我什么都不懂,感觉吃饱穿暖就是全部。
“后来,和我一起吃过饭的很多人都死了,又有新的人来,都是我认不全的生面孔。”
宁絮长久无言,再开口时声音也带上一丝涩意:“是啊,牺牲的人太多了,为了通关最终副本,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
“包括像红枫叶寄宿学校那次那样,隐瞒联邦基金会在过去犯下的恶行?”
“包括。”宁絮斩钉截铁道,“再多的罪恶与苟且,都是人类内部的事,不容诡异的渗透。”
“我明白了。”常胥停顿片刻,问,“我是在光明下还是黑暗中?”
宁絮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曾经傅决想将你放在光明下,在未来某一天接替他的位置。不过现在,他认为应该给你选择的权利。
“后天的公会交流大会,一起去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