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管事就像一阵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牧站在太守府门口,目送吕管事带着一行奴婢离去,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还没想好,陈娇的新丫鬟如意,恭恭敬敬地走过来,朝他行礼道“大人,晚膳好了,夫人命奴婢来请您。”
李牧闻言,看向身边的严管事。
严管事低下头,却难掩饰唇角的上扬,国舅爷真是欣赏大人啊,先是把一个名声不好却千娇百媚的女儿送给大人,现在女儿病了,国舅爷不想着如何帮女儿恢复记忆,反而盘算着速战速决,催着大人快点与他的女儿圆房。
严管事是乐见其成的,大人在名声上已经吃了亏,现在去睡睡那女人,也算是一些补偿,那样的容貌身段,就算不是清白身,也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
暮色四合,李牧来到后院,就见那位失忆的娇小姐已经坐在方桌旁等着了,看见他,她立即离席,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很是局促,但并没有熟悉的抗拒与蔑视。
李牧走近,刚要开口,她小手攥着帕子,羞答答地唤道“夫君,你来了。”
李牧微怔,“嗯”了声。
“夫君请坐。”陈娇鼓起勇气般看他一眼,帮他将主位的椅子往后拉了拉。
她这第二声“夫君”,比第一声唤得自然多了。
李牧默默落座。
屋里伺候的新丫鬟们先退了出去。
陈娇一手端碗,小口小口地吃饭,不时偷看李牧两眼。
她天真小鹿似的,李牧着实不习惯,用了几口,李牧轻声问道“新的丫鬟,小姐用的可习惯”
陈娇忙放下碗,低着头答道“挺好的,碧荷她们有点凶,总是管我,我害怕。”
李牧顿了顿,道“小姐喜欢就好。”
他继续夹菜,过了会儿发现旁边的小女人一动不动,李牧疑惑地看去,却见她低垂的浓密睫毛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将落未落的。
李牧暗惊,立即放下筷子,问“可是下官说错话了”
陈娇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她偏过头去,背着他抹掉,惶恐问“碧荷,碧荷她们说了很多我以前的事,说,说我与大哥,那些,都是真的吗”
李牧默然。
陈娇转过来,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泫然欲泣地道“看来是真的了,你一定很讨厌我是不是”
李牧朝她侧身,垂眸道“下官不敢,下官出身卑微,确实委屈了小姐。”
陈娇取出帕子,掩面泣道“你是英雄,我只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是我配不上你。”
李牧叹道“小姐言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小姐当时年幼,一时糊涂罢了。”
陈娇惊喜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你当真这么想的”
李牧颔首。
陈娇复又扭捏起来,小手揉着帕子,半晌才红着脸道“父亲,父亲写信给我,赞誉大人乃当世豪杰,叫我珍惜福缘安心做大人的妻子。我,我是愿意的,就是不知大人,肯不肯原谅我以前犯的错,真心接纳我。”
李牧看着她红红的脸,笑了笑,道“能娶小姐为妻,是李牧之福。”
陈娇头垂得更低了,长长的睫毛颤啊颤。
李牧重新拾起筷子,帮她夹菜“小姐近日消瘦不少,多用些。”
陈娇甜甜地“嗯”了声,捧着碗道“多谢夫君。”
晚饭的气氛还算温馨,饭后,陈娇羞答答看了李牧一眼,先朝内室走去。
李牧原地站了片刻,余光中几个丫鬟分别收拾碗筷,代表的却是长安城陈国舅的一片苦心。
他只好也去了内室。
陈娇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吞吞地取下头上的首饰,装得不敢看他的样子,心里其实也是真的紧张。照这情形,今晚李牧肯定是要在后院歇下的,难道,两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要做真夫妻了陈娇虽然经历过四世了,但面对一个陌生的危险的新夫君,陈娇还是做不到坦然面对。
她梳头,李牧直接坐在了床上。
陈娇再次佩服于他,真够从容的啊,之前韩岳等人,哪个新婚夜都多少有些紧张的,可最从容的李牧,才是最恨原身的。
丫鬟们端了热水进来,服侍夫妻俩洗脸洗脚。
陈娇先洗完,躺在了床内侧。
李牧洗完后,挪到了她旁边,丫鬟们放下罗帐,熄了灯,有条不紊地退了出去。
陈娇闭着眼睛,仿佛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与一个表面温柔内心恨她的人圆房,会是什么感受
李牧躺了下来,仰面平躺,沉默片刻,他低声道“小姐,下官有些话想说。”
陈娇睁开了眼睛,微微偏头。
李牧感觉的到,知道她在听着,他继续“小姐愿意与我做夫妻,是下官之幸,只是小姐有疾在身,忘了前尘往事,此时下官若僭越,将来小姐病愈,恐会怨恨下官。故,下官还是想等小姐病愈,在那之前,下官会谨守本分,望小姐体谅。”
陈娇抿唇“若,若我一直都记不起来”
李牧道“三年,三年后小姐未能康复,且心意不改,下官再与小姐做真夫妻。”
陈娇想哭,大骗子,真等到那时候,喜酒就变毒酒了。
“大人是真君子。”黑暗中,陈娇丧着脸夸道。
李牧谦逊道“小姐过奖了。”
陈娇扁扁嘴,心事重重地睡了。
李牧也闭上了眼睛,但罗帐中全是女子身上的香气,不知是体香还是胭脂味儿,他很不习惯,睡不着,便想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据说,她与兄长在国舅府的花园厮混,被人撞见,兄妹俩衣衫不整,不知都做了什么。
再闻那香,李牧胸口一阵恶心。
他可以与她虚与委蛇,但陈廷章碰过的东西,无需陈廷章提醒,他也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