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墨已经仔细观察过附近, 整个山庄中除了虞星河, 再找不到任何妖魔的气息, 这说明闯入怀仁山庄的妖物只可能是她。
考虑到虞星河身上的两种气息, 或许少女原本的意识尚存,想到这里, 喻言墨觉得自己应该立即指出妖物的身份,可他却迟迟没有做出动作。
并非是受到无法交流的限制,而是他觉得眼下的场景中, 有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喻言墨看向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少女,心中满是疑惑,星河那般用情至深温柔如水的眼神,真的会是妖族的伪装吗
他难以相信妖物的伪装能真实到如此程度,而且还有更多的疑点,为什么星河主动要求与众人一同来到祠堂为什么星河刚才看到宁长风时, 表情悲伤得像是在告别
太多的疑问充斥了喻言墨的大脑,让他决定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可就在此时,他发现自己动了, 并非他自己做出了动作, 而是抱着小鱼缸的秦楠突然向宁长风走去, 祠堂中的宁家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但看到宁王氏在秦楠身后正对他们摇头, 便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只是伴随着秦楠的脚步, 祠堂中原本三三两两的交谈声归于寂静。
原本就莫名压抑的祠堂死一般的沉寂, 这样的变化终于让宁长风察觉, 他先是仔细地帮星河掖好被角,才扭头看着秦楠问道:“怎么了”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秦楠没有说话,他一只手依旧抱着鱼缸,另一只手却解下腰间佩剑,他伸直手臂,手掌握在剑鞘正中处,佩剑那看似朴实无华的剑柄直指星河。
秦楠道:“她是妖。”
众人哗然。
没人知道秦楠是如何得出结论的,可看着秦楠平静却笃定的态度,众人却不由自主地,在心底信了他几分。
但宁长风显然不在众人之列,五官俊朗的年轻人愕然地看着秦楠,他沉默了几秒钟,面上那严肃拘谨的表情第一次彻底消失,而是变成了纯然的愤怒,他拍床而起,沉声道:“不可能!”
秦楠没有说话,宁长风咬牙看着他,下颚的线条锋利分明,看上去坚硬如铁。
宁长风气势暴涨,这个之前在秦楠面前一直恭敬有礼的年轻人此时却因为心爱的少女,将全部的攻击性尽数展露出来。
他看上去像是只愤怒的狮子,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对视,怀仁山庄中的人第一次见到宁长风这一面,一时间齐齐愣住。
人群之后,宁王氏面色纠结,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宁长风,几年前,她告诉宁长风家族决议取消同星河的婚约时,更年轻些的年轻人也是这样看着她。
那时宁长风分明一言不发,但是眼神远比现在更锐利,如同刀锋,让她忍不住移开视线,对婚约的事松了口。
然而此时,宁长风面对的却是秦楠。
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人虽然高,却有些瘦削,可他同宁长风对峙时,面上表情平淡,气场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压制了怀仁山庄的庄主几分。
秦楠执佩剑的手没有一丝晃动,他没有重复自己的话,却用行为表明了对自己观点的坚持。
宁长风看着秦楠持剑的手,心里没来由地慌乱了一瞬,他突然张开双臂护住了身后的星河,然后听见秦楠加快语速对他道:“让开!”
宁长风咬着牙,摇了摇头,秦楠垂眸,执剑的手腕一抖,剑已出鞘。
烛火的光摇晃了一瞬,佩剑的银光闪过,点点血迹滴落在地上。
祠堂中的所有人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死寂,最终是宁王氏苍老的嗓音打破了沉默,老妇人颤声问道:“长风……你没事吧”
宁长风呆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腰腹处,在方才的那一瞬,一只指甲尖锐的手爪从背后刺入他的身体,多亏秦楠及时拔剑,才让他躲过了被洞穿的悲惨结局。
宁长风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前行一步,一只沾满了献血的手从他体内抽出,留下几个冒出汩汩血流的血洞,宁长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扭头看向身后的星河。
那个片刻之前被他护在身后的星河,那个撑着病体起身想多看他几眼的星河,此时在秦楠刀锋的威胁下,缓缓收回了自己染血的纤细的手,伸出舌头沉醉地舔舐指尖的血液。
宁长风颤抖而嘶哑地问道:“星……河”
少女懒洋洋地抬眼,哪里还找得到不久前纯粹气质的影子,眉眼间的气质突然艳丽浓郁起来,眼底深处还藏着恨意与狠毒。
宁长风在她这样的视线下,竟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抖了一下,他的脸上全无血色,脚步却执着地再一次向星河迈去。
下一瞬,他整个人却骤然浮空,是秦楠终于彻底将剑拔出鞘,然后手腕一甩,剑鞘直击宁长风的前胸,将重伤的年轻人击飞落到身后的人群中。
宁王氏以远超年龄的敏锐扶住了踉跄落地的宁长风,她低头,看着年轻人嘴唇空洞瞳孔发白,心中剧痛,连忙道:“这不是星河,是妖!”
宁王氏一连大喊了三遍,宁长风才像是终于回神一般,眼神中出现了些微神采,年轻人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直,看着不远处的星河与秦楠,他的全身剧痛,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但这一切比起方才心死般的绝望,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要星河还有恢复的可能,这根本不算什么。
宁长风看着星河,而星河也不知是看到了他的视线,还是听到了宁王氏的喊声,竟咧着嘴,发出了尖锐而恶意的笑声,宁长风听着她的声音,嘴角渐渐涌出了血液。
是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星河尖利的笑声,秦楠单手持剑,淡淡道:“来战。”
星河这才收回看向宁长风的视线,她的眼神中泛起血光,厉声道:“这都是你搞的鬼吧”
秦楠不答,手中佩剑却已经挥出剑诀,挟着修为的汹涌攻势涌向星河,星河却一改方才的虚弱,身形迅捷地闪开,她赤足跳下床,然后微微屈膝,一跃而起足有丈余高度,身姿鬼魅般地落在了秦楠身后。
她的手爪横扫,秦楠闪身躲避,却还是被扫落了几缕发丝,星河看着半空飘扬的黑发,得意地笑笑。
她再度跃起,身体长久地滞于空中,说出的话语气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刻意玩弄着猎物的恶意,星河道:“我突然难以控制自己维持伪装,就是因为你的靠近吧,可是小弟弟,你何苦自寻死路”
听见星河对自己的称呼,秦楠眼眸微狭,他突然抬手将佩剑高高抛起,空出的右手打了个响指,一捆淡金的绳索突然出现在他手中,竟是他从乾坤囊里取出了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