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倒V](1 / 2)

要说万先生来寻薛太太给林如海传话也是赶巧。只是杨睿杨传胪那边觉着事情不好, 一早把姑娘送去南阳王府转头便寻林如海把要相看之话挑明了, 想着四皇子怎么着也不至和个皇商家抢人。况且南阳王府他这辈庶子里头生了姑娘的又不止一个, 做个皇子的良妾呢,将来说不得就变成了人上人,且有的是姑娘巴不得替换了去。

他只道现南阳王妃只是带几个侄女儿去南安王府玩儿, 哪晓得内宅里头有那么多叫人说不得苦楚的勾当,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祸。搁南安王府门口接姑娘回家时便见自己女孩儿和里头一个容长脸的颇有些水火不容的意思, 悄悄一问才知,若不是恰好遇上薛氏女仗义出手,只怕今日不把女儿送入四皇子的后院,就只有送她进庵堂一辈子青灯古佛了。杨传胪膝下只这一根独苗,妻子数年前便撒手人寰, 父女两个相依为命, 直把这姑娘看得如同命根子一般, 叫人这样设计陷害, 哪里还能忍得住?他且不和个小丫头置气计较,只盯了南阳王妃道:“多谢嫂子对你侄女照拂, 这片心思省了给旁的女孩儿身上招呼吧, 或不是我去问问祖宗,今后家里竟别叫庶子生出来!”

这话顶风且能冲得人滚一溜小跟头,南阳王妃何时吃过人这样呛的?且又是在外头, 说话的又是小叔子,又不能与他理论,只得拿帕子捂了脸含羞带耻一路往车上去。杨睿见她进了车厢, 打马在后头又来了一句:“好叫嫂子与兄长和老太太带个话,我姑娘已是由礼部尚书林如海林大人做媒说了人家,今后得留在家里预备嫁妆呢,不知道府里给出多少公中?再者,往后有甚赏花儿的问柳的宴,少再来攀扯,南阳王府女孩子都没了不成!”回头把絮萦往马车里一藏就叫车夫开路,满肚子里头咬牙算计着非得叫薛家认了这个儿媳妇儿不可。皇子怎么了?我宁可把女儿给个商户之子也不愿叫她入那虎狼之地。当今且还活着呢,再不好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一个个急得跟那窜天猴儿似的,万一要是坏了事,岂不是白拿了旁人孩子往火坑填!

一路气哼哼往家走进了门忙一叠声喊了丫鬟婆子围着絮萦直转,生怕她心里再有甚不痛快的。杨絮萦笑着哄了父亲几句,回房换了身儿轻便家常衣服,抱了暖手的捂子才又往书房去寻人。杨传胪此时已命厨子做了两碗热热的汤面端上来,一见女儿进来忙连声对她道:“赶紧的,过来坐下喝点热乎汤水暖暖身子,这天寒地冻的,能吃甚么好席。”杨絮萦走过去坐了道:“那南安王府里头专门点了火龙,一点不冷。倒是珍珑脑袋上挨了一棍子,回头叫大夫瞅瞅,要不是她忠心护主并那薛家妹子来得及时,今日说不得就栽了。”说着抱了海碗抿一口放下,细细将今日这一串子事枝枝叶叶均说与杨传胪听。

父女俩把各自把海碗清空,今儿这些事儿才算讲完,杨传胪放下碗道:“不料薛家这个女孩子竟还有几分侠义心肠,女肖母,想来薛太太也不是个难相处的,最后竟是薛蟠乃其家中异类了。不过好歹人现在也有个御赐的出身,家财万贯,在京中也大小算是个香饽饽。好不好的日后再慢慢调、教,总比与人做小强上百倍。哪怕皇家的妾,终究也只是个妾罢了。”说着从书架上拿了几个本子下来翻开指与杨絮萦道:“当初你母亲的嫁妆,此时尽数交给你,还有这些年为父攒下的两个庄子,虽说不多好歹算是个私房。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不能什么都指着婆家给你办好。另有,若是有甚聘礼,父亲也不要,都给你充到嫁妆里带过去,莫教人小瞧了。”絮絮叨叨念了许久,好似明天姑娘就要出门子似的。杨絮萦伸头一看,只怕老爹是把十之的家产都给了自己,当下就不愿意:“爹,八字撇成撇不成还另说呢,您这是想着撵我出去然后上街喝西北风啊?庄子铺子您都留着,薛家泼天的富贵,咱们带什么都不入人家的眼,又何必为难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两下里推拒了好一会子,家下人忽然来报:“禀老爷,林大人家的管家求见。”

这会子已经有些晚了,杨睿忙打发女儿回去歇着,自己对下人吩咐:“快请林管家进来。”絮萦从后头直接往后院儿走,少倾临大管家便进了门冲杨传胪打千儿:“杨老爷好。我们大人叫我来传话,说是薛家上下喜得不能更喜,或明天或后天,不拘哪一天带薛蟠上门儿而来给您问好。您看哪天方便?”杨睿心里道我哪天都不方便,嘴上不得不笑着让林管家坐下,寒暄几句才把话头拐到薛蟠身上:“都说薛家子有些呆,只不晓得呆在何处了?”

林管家笑了:“我们老爷说您必是要问这个。只说那薛蟠,呆就呆在一根筋,与读书一途完全没甚天赋。但又是一重好处,认住一个人必是掏心掏肺,他家常伏低做小哄了妹子老娘高兴,是个极孝顺孩子。再有,我们老爷说了,这人怂,只管头一回治住他,往后指东绝不往西。”杨传胪也笑了:“倒是个好孩子了,毛病且不大。”说着又问薛太太,林管家拱拱手道:“薛家这当家太太,原是金陵王家的女儿,其兄便是如今管着九门的王子腾王大人。他们四王八公各家之间常有儿女亲事,薛太太便下嫁到了金陵薛家。这太太耳根子软,不是个有主意的,家里全靠女儿打理。薛大姑娘倒是这个!”他伸了根拇指拇指比划一下:“不知将来哪家不计较出身的求了她去,管叫出至少三代好子孙。少不得这几年便要出阁子,必不会让令爱无地回旋。”

杨睿道:“这个我们倒不担心,姑娘总要嫁出去,姑嫂彼此相处不过一两年,谁管家谁理事不值当争什么,只这薛姑娘脾性如何,可是个好来往的?”他心下暗道哪怕薛大姑娘是个厉害的也无妨,毕竟人正,性子硬一些或许更好。林管家笑眯了两只眼回他:“您只管放心,这姑娘再无人能挑出她不是的,且与我们家县主亦极为投契。”杨传胪这才放心,暗道家里人口简单也是好处,薛大姑娘一嫁出去,薛家便只剩两口人,婆婆又是个耳朵软好糊弄的,只要拢住薛蟠,自家姑娘过得怕不是能羡慕死旁人。当下总算放心道:“后日家里得闲,只单等林兄和那薛家子了。”林管家终于得了回复,忙起身拱手作个揖辞了出去,杨传胪少不得再想想万一嫡母叫人来问起女儿婚事该如何搪塞。

且不说南阳王府并杨家那边如何折腾。薛家这头一早得了信儿,薛太太先忙忙乱乱给预备了礼,到了正日子又早早过去把儿子闹起来。衣裳换了有三四套,最后给薛蟠选了身儿靛青的箭袖长衫,好歹显得人细溜挺拔点。薛家兄妹两个都生得白,叫这颜色一衬看上去竟还有了几分端方君子的温润模样儿。宝钗帮着选了块“福寿双全”白玉挂在腰带上,又叫拿了新近刚绣好的岁寒三友荷包给哥哥用,真真是一家齐上殷殷切切只盼与他娶房好妻。

薛蟠自己还傻着呢,只道说是林姑父说了个姑娘与他,美得不得了。等换好衣服看着到点儿该往林家去了,方才迷过来又怂了道:“万一人家相不中,怕不是要是打我出来?”宝钗心下暗想你且不知让人相看了几遍了,要不然在大慈恩寺时那杨姑娘为何平白过来寻自己说话?恐是已经找机会看过哥哥,又想知道薛家各人都什么脾性罢了。当下只说好听的哄他:“论理,我哥哥如今大小也是个官儿哩,再不会打你。只别乱说话便是,顺着林姑爷话往下说,不知道说甚就别出声儿,喝茶。”旁的这个那个哥哥又记不住,干脆不如就坐实了人憨厚木讷之处,总比脑子缺根筋强。

好说歹说,总算是哄了薛蟠出门,兄妹两个一齐往林府去——宝钗只说去拜访黛玉,实则给哥哥壮胆,免得他半路怂了跑回来,那才是把人丢外面去了。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林家,宝钗远远在书房外头福了福便跟婆子去内宅寻黛玉说话,薛蟠眼巴巴看着妹妹潇潇洒洒一走了之,挤着眼睛傻笑一回,傻得林如海都不想看他:“把你那脸上收一收,笑比哭还难看。人杨传胪乃诗书传家,姑娘在家里看得如珠如宝般,且便宜你。将来或有甚不懂的亦可去问你岳父,总要提携几分,只别亏待了人家女孩儿。”薛蟠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反正只管老老实实搓搓脸皮崩起来,理理衣服跟着林如海便骑马又往杨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