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离家多年,在宫里做女史,虽然名头比宫女好听些,本质上也还是伺候人的。作为荣国府嫡长孙女,进了宫地位一落千丈,这些年几乎是熬油一般撑下来的。乍然听闻自己能出宫,元春第一反应便是欣喜若狂。
然而,等这头一阵的激动过去,随之涌上来的便是无端的恐慌和愧疚。这种心情一直折磨着她,直到轿子停在了垂花门前,元春也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来。
扶着抱琴的手,元春一路走过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到房里时见到全家都在等着她,一时间再也忍不住了,扑到贾母的怀里大哭起来。众人跟着泪如雨下,边上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抹眼泪。
好好哭了一场,贾母才擦了眼泪,细问元春出宫因由。
元春虽已上了二十,希望渺茫,但只要还在宫里,也许总能熬到那一日。况且若无人求恩典,照规矩也是二十五出宫,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总不会突然就将人放出来了。
不过这个元春是真不清楚,她每日只在宫里整理些典籍文书,并不能随意走动,即便出手阔绰,打听到的消息也有限。这次突然放她出去却是一点征兆也没有的。
贾母听了扫了眼在场的几人,贾赦贾政贾珍贾琏俱是一脸迷糊,显然也没想到什么,最后只能先揭过不提,转而讨论起元春这桩婚事来。元春第一时间避开,贾母叫人先带了她去安置。
当晚的接风宴办得盛大,贾母一心要为这个孙女做脸,连丫鬟小子们一个个都得了赏赐,吉祥话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散了宴,贾府众人经历了今日这一场大起大落,都累得慌,很快就各自歇着去了。
北静王府里,北静王到没想太多,他原就和贾府关系好,多一个侧妃也没什么,况且那位大姑娘据说是个美人,年纪是略大了些,倒也不甚重要了。
贾府对元春突然归家不明所以,乔喻到是很快从忠顺那里听说了。
原来是宁府秦可卿出殡那天,忠顺亲王在茶楼里消遣呢,就目睹了这一场“盛会”,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他的老对头北静王。
要说忠顺和北静的恩怨那是由来已久。两人都是出了名儿的喜爱美人,难免被人拿来比较。忠顺王喜欢归喜欢,却没兴趣同这些女子或是男子谈情说爱,不过当个爱宠。北静王正相反,他的每一个爱妾都是“真爱”。
便是这一点不同让两人都对对方嗤之以鼻,北静王认为忠顺王俗,不懂怜香惜玉,忠顺王鄙夷北静王自诩多情实为无情。至少他忠顺王府里妾侍多归多,一个个活得好好的,衣食无忧。而北静王有多个爱妾为情所困,郁郁而终。
两人起初还只是互看不顺眼,怼了几次后,掐出了火气。后来北静王直言忠顺王是禄蠹,忠顺王又叱骂北静王酒囊饭袋于国无益,双方干脆结了仇。
可想而知,和北静王亲如一家的贾府,让忠顺多看不顺眼。这次忠顺王逮到这么个把柄,高兴的不行,直接进宫和当今告了黑状。又想起来贾元春这么个人,怂恿当今塞给了北静王。
知道这么个前因后果后,乔喻哭笑不得,这算是他这只小蝴蝶翅膀扇得好么?
当今有了他这个“先知”的帮助,少走了许多弯路,提前压制住了四王八公。后太上皇出手给两边一个和解的纽带,阻止了老臣们狗急跳墙。
而在四王八公一派有了退路后,许多事便不一样了。这些当家人没有同原本的轨迹一般,齐聚秦可卿葬礼示威。当今也没有必要再封一个贾元春来欲擒故纵。
如今,贾家虽再没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荣耀一时,但也不会加速衰败。若是贾家后代子孙出色,也许还能再现祖上的风光。便是风光没有,只要不作奸犯科,至少不会落到抄家流放的地步。
贾家走到这一步,乔喻已经放心了。没了贵妃娘家的光环,单凭贾家的男人们,也做不出更过火的事。毕竟以如今的贾府,肯买账的已经不多了。
回了家,乔喻又一次撞见了忠顺王府来送点心,果然,附带书信一封。
乔喻面无表情地打开——信封原就开着,扫视一遍,没有出格内容,再连同点心盒子一同送去黛玉房里。
这是两家父母一同定下的规矩,私相授受绝对不行,要传信必须经过两重检查。乔喻不看黛玉的信,但徒旻聿的他是一封不落。不过还算那小子守礼,除了交流读书心得,也就和黛玉说些日常琐事,写的诗也纯洁得很,乔喻一度以此为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三十了,大家年夜饭准备好了吗?
没啥说的,祝小仙女们吃得开心喝得尽兴~~
(饮酒适量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