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 新年的喜气正浓。
这日夜间, 退位多年的太上皇于梦中崩逝,全国举哀。
除了当今以日代月,近支宗室二十七个月内、远支宗室及在京王公大臣一年之内,不许嫁娶, 二十七个月内不许作乐宴会。在京军民百姓,男去冠缨、女去首饰,素服二十七天,不准祭祀,一百日内不许嫁娶。
城内的各寺庙宫观,一律撞钟三万下。各部院的章奏暂停十五天。乔喻主持完最后一项工作——将诏令发往全国各地后,也随同百官在宫中守灵。
黛玉成婚未满两月, 先遇上了国丧守孝。幸而女眷们均在内宫, 且只需轮流守灵,倒不难熬。又有贾敏和忠顺王妃看顾着, 无需担忧。
今日的时辰结束,乔喻慢慢站起身。
还未走出宫门,就见徒旻夙从另一边匆匆赶来。
此时正值外国贡使来朝,赶上了国丧,自然免不了成服。徒旻聿所在的鸿胪寺便要负责招待外加监视,因此并未整日在宫中。
徒旻夙扶着乔喻上了马车,见炭盆什么都点上了,才又往宫里去。
乔喻捧着热茶慢慢喝着,不一会儿, 贾敏等人也出来了。
乔喻微微撩开帘子,一股寒风立刻刮了进来。黛玉夫妻两个将忠顺和王妃先送上了马车,道过别,又扶了贾敏一起过来。
三人一同进了车厢,都不约而同地长呼出一口气。
一人塞过去一杯驱寒的姜茶,乔喻挑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贾敏摇摇头,黛玉看向徒旻聿,徒旻聿抿了抿唇,说道:“今日甄贵太妃于灵前哀泣,悲痛过度,神智不清,最终晕厥。”
乔喻顿了顿,甄家在甄老太太逝后不久就抄了家,当时太上皇还在世,也没多问,甄贵太妃却一病不起。
而今因为国丧期间刑狱押后,甄家的最终审判还未下来,合家押解进京,暂且关押于刑部。
甄老太太去世后,贾雨村得了“暗示”,纠结一干受甄家“强权压迫”的官员,弹劾甄家,历数二十五桩罪,震动朝野。
此案当今亲自过目,因此下面的人动作很快。从定案到收集证据到押解进京都十分迅速。只是赶上了新年暂且搁置,又遇上了国丧,恐怕要拖个半年才能了结。这便给了甄家一丝余地,要是这段时间活动得好,没准还真能减去一点。
哪怕是姻亲,也不是都肯出力的。但同甄家交情好的几家,这时候就四处奔走了起来。至少北静王的动静就不小,贾家虽有心却力不足。贾政还曾找过乔喻,想请乔喻为甄家说情,乔喻直接甩出了甄家的罪证,堵了贾政的嘴。
许是此次发难够快,从弹劾起到派官兵南下抄家仅几日时间,甄家没来得及将家产尽数藏匿转移,又有当今派人盯着,直接被抄了个正着。整整两大船的家资运送进京,引来了半城的百姓夹道围观。
甄家贪婪过甚,又罪行累累,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属于自作孽不可活。依着律法,最轻的结果也是流放,想完全脱身那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当今对甄家的印象极差,即便是活动得再好,也只能救下几个幼龄稚子,凡记事了的,均无可逃避。
这点,许多人都看得明白。因此,甄贵太妃着急之下使了昏招也可以理解,甄家出事,上皇又崩,六皇子至今闲养,她已经无甚依靠了。
乔喻点点头,说道:“你们两个留点心,长辈的事情莫去掺和,有什么不好立刻去寻你们父王。”
忠顺可谓是甄贵太妃一脉的克星,一家子都对他恨得不行却又斗不过,难保不会将主意打到小辈身上。
徒旻聿慎重地应了,到了林家,将乔喻和贾敏送进家门,才坐了自家的马车回府。
这些天日日同父母相见,黛玉的心情其实还不错。
回到郡王府里,迎面扑来一只浑身雪白的西洋哈巴狗,摇着尾巴绕着黛玉不停打转。黛玉笑呵呵地蹲下身将她抱起来,这是徒旻聿特地挑来的,当时几只幼崽里就属这只最灵活。
草草吃了顿饭,洗漱过后两人就早早睡了,明天还得继续早起进宫。
上皇梓宫在宫中停留二十七天后,便要移至殡宫——景山内的寿皇殿。在京的宗室勋贵、文武百官尽数在送灵队伍里,大小马车绵延出几十里。
梓宫到了殡宫后,逢满月、百日或是清明等,还要举行“致祭礼”。停灵足日,再从殡宫奉移陵寝地宫安葬,奉移日期由钦天监测算决定。奉移前三天,还需遣官告祭天地、太庙、奉先殿和社稷坛,礼仪十分繁琐。
因此,当上皇葬礼完全落下帷幕时,已是五月初了。
审判过后,甄家正式成为历史,上皇六皇子得封郡王。
……
“来了!来了!!”
“快点!!”
“哎呀!看不见!”
“……”
今日殿试放榜,新出炉的进士们春风得意,跨马游街。
走在最前头的就是本科三鼎甲。状元与探花都是俊美的年轻男子,榜眼虽大了十来岁的样子,也是个美大叔。两旁不断有花朵荷包掷下,榜眼大叔有些不适地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一间酒楼的二楼包厢里,黛玉一脸期待地往窗外探出头,可惜队伍还在远处,只听得见锣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