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以后,天气回暖。
乔喻“受邀”去了回早朝, 围观一场朝堂骂战。
起因是忠顺搞事情, 安排了两拨人唱了一出双簧。先是一名御史弹劾甄应嘉指使姻亲勾结匪寇、其心可诛, 要求罢免其织造一职, 押解进京。
此言一出, 众臣哗然, 立刻便有另一名御史出列表示这样处置并不妥当, 证据不足,不可轻易下结论。
两人挑了个头,立即便有人出列,或辩驳或支持,还有胡乱搅和的, 让乔喻大开眼界。人一多, 话题越吵越远,直接拐去了妃妾娘家不算外戚、不该被优待上头。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乔喻反而全程围观, 并接收来自四方的眼神信息,有帮他说了话告诉他一声的, 也有不方便开口只能保持中立的递过来抱歉的眼神,乔喻统统微笑以对。
这就是一个医者所能拥有的人脉, 即便不在朝堂上,也会有人主动交好, 无论哪个立场的,都不会将他得罪死了,王家有名号的药, 向来是药效绝佳而数量稀少的。
这场闹腾以当今任命钦差南下调查结束。乔喻倒是看了个热闹。
早朝过后,忠顺被拎去单独谈话,出来的时候心情却不错,还邀请乔喻去他府上看戏吃酒。
不到半月,乔喻就收到消息,裘家果然“闹”起来了。
对一个家族而言,传承才是最要紧的。裘家正值上升期,裘家家主正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收到嫁去甄家的女儿来信,自己一向看好的孙子牵连进了不得了的事情里,还可能祸及家族,当真是晴天霹雳。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孙子为甄家办事,得罪了京城里的贵人,出了事,被官府抓走了,他的好女儿才知道给他送消息
盛怒当中的裘家主已经完全忽略了内宅女眷未必知道外头的事情,裘家还要指望甄家出手救人,得罪不起罪魁祸首,只能将怒气发泄在出嫁女身上。这时,裘家主都还不太担心,毕竟有甄家在前头,怎么也能将这事抹平了。
直到有内宫宦官登门,裘家主才意识到裘家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了。
身为一个识时务的家主,见风使舵是基本技能,但涉及到自身的命运和整个家族的存续时,由不得裘家主不老实。
不过几天工夫,就悄悄开祠堂将裘良除了名,又同女儿断绝关系,上书官府,直言自家无辜。
裘家火速撇清关系,甄家遭了弹劾惹了一身腥,也不想再搭进去更多,于是四处活动。
之后在上皇的调停下,判决裘良为主谋,杖刑五十,流放宁古塔,甄家私下赔偿王家两倍财物。
甄家对此并不满意,但到底也不敢说出真相,王家最多损失个女儿,却得和甄家不死不休。经此一遭,甄应嘉也看清楚了一些真相,甄家后继无力,朝堂上会帮他家的已经不多了,母亲业已年迈,一旦过世,甄家恐怕再无依靠。
裘良受了刑,几乎是带着满腔恨意上的路,恨王家小题大做,恨抛弃他的家族,但最恨的还是出尔反尔的甄家。
裘良的姑母日子也不好过,丈夫迁怒,侄子流放,又被娘家驱逐,甄家可不是和善人家,失了势,下人也能踩上一脚,还有妯娌的挑刺,妾侍的挑衅,终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
另一边,牢房里走了一遭的清岚寨一众被悄悄释了出去,暂且安置在郊外乔喻的庄子里种地。
此时正值播种的时节,农田里,光着脑袋的和尚熟练地挥着锄头,还有心情吐槽边上二当家蹩脚的姿势“老大你瞧胖子,胳膊不用劲儿,光撅屁股,屁股撅上天有甚用,还是翻不好地”
气得二当家的险些一个锄头砸他脑门上,当过和尚会种地了不起啊
郑戚连忙劝和“和尚你少说两句,留点力气,一会儿和我一起把老二的份也做了。老二你也别急,多练练就好了,手上的把式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二当家的忍了,努力照着郑戚的姿势一点点调整。四散开的小弟们也是闷头苦干,有的熟练,有的生疏,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认真。
于是乔喻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派热火朝天的农忙景象,满意地点点头。
郑戚放下手上的活,起身打招呼“王老爷怎么来了”
乔喻笑道“路过这里,来瞧瞧你们,这些日子如何”
郑戚抱拳道“十分安稳。”这话并不虚,在庄子上住着,一日三餐都能吃饱,还时不时有肉,要干的活也是从农户手中分出来的,并不多。
乔喻点点头“这样就好。你们安心住着,这事儿差不多了结了,等风头过去,你们便可以回去了。”
郑戚却犹豫了一下,方道“我知晓了,多谢老爷告知。若是日后还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只管去窝头那里寻人。和尚是窝头的表兄,还是是窝头爹娘养大的,同村民们都认识。”
乔喻玩笑道“自然。若是你们哪日混不下去了,也来寻我,大鱼大肉没有,保管你们吃饱穿暖却不是问题。”这一行人里面,很有几个资质人品过得去的,去做匪寇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