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从族学回来, 贾琏神色稍有些不好看,身后跟着的书童也是不发一言, 只在肚子狠狠咒骂那几个多嘴多舌的, 来贾家附学还敢议论府里的爷们,谁给的胆子可惜二爷竟不许他去教训那几人,真是憋屈
贾琏乍听见的时候的确不舒服极了, 可谁让他是跟着二叔二婶住的呢,换了谁听见都能斥责,唯独他不行,只让人知道他知道就已经万分尴尬了。
贾琏走得很快, 路上经由凉风一吹, 烦恼的思绪也散却了些,至少进府时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照例去给老祖宗请安, 看了看宝玉,陪着说笑一回才脱身。
到自己院子边上时,却看见许多小丫头行色匆匆,见到他连个全乎礼都来不及行似的, 便问迎出来接他的丫头杏芳道“府里有什么事不成”
杏芳飞快答道“还不是赵姨娘,仗着肚子又作夭了。今儿外头送了点心来,太太大方,赏了赵姨娘一盘,赵姨娘非说太太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二爷回来前才闹了一回。”
贾琏诧异道“太太有珠大哥有大姐姐有宝玉,还好好儿养着三妹妹, 如何会害赵姨娘”
杏芳撇了撇嘴“奈何赵姨娘不这般想呢,只可惜了三姑娘,原以为养在太太身边是个运道好的,可再好的运道也耐不住赵姨娘这样连累。”
贾琏顿了顿,道“太太心善,总不会亏待了三妹妹。”
“太太就是太心善了才容得赵姨娘这样闹。”很有些忿忿不平的样子。
贾琏连忙制止“这是老爷太太屋里的事,莫要多言。”
杏芳应了一声,转而说起别的“今儿我听大爷房里的苓儿说起,大爷要参加下旬的乡试,二爷可要送些纸墨过去”
贾琏讶然道“怎的从未听说过”荫监生不是可以直接选官么
杏芳也不清楚,只说是贾珠房里人传出来的,总不会乱说。
贾琏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大约是因为刚刚才听见了那样的话,心里还介意着,此时再听说了贾珠的打算,只觉得凭空生出一股气来。只是看着旁边还有人在,才忍了下来。又想着连他贴身的丫头都只知道打听二房的事,可见那几个说的没准是真话这个丫头也是太太拨给他的。
心情糟糕的时候容易将所有事情都往阴暗了想,贾琏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即便知道杏芳无辜,但总忍不住猜疑她心里向着二房,将人打发走以后没忍住气砸了个笔筒,幸而是木质的,没裂,只磕了道口子。
发泄过后,贾琏冷静了些,难得开始思索自己往后该如何,读书是不成的,即便监生名额还在他也未必能补上官。正这样想着,没过几日,贾琏就被贾赦叫去训话,说的正是前程的事儿。
贾琏除了请安以外,隔一段日子就要到贾赦跟前听训,因此被叫到正院时习以为常地道“老爷安好。”余光瞥到贾赦跟前半跪着两个娇娆的丫头正在捶腿。
贾赦瞧了眼跪着的儿子,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听着二房珠哥儿那里已经谋算着补官了,叫你来是问你一声,老二有没有和你提过给你谋个差使或是出身”
贾琏楞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回老爷,二老爷不曾提过。”
贾赦哼了一声“你待他可比待你亲老子孝顺,这么天天在跟前儿的也没见他给你想过半点”
贾琏脸一白,这话他可不敢应。
贾赦没管这个儿子,接着数落道“想也知道,人家心心念念只惦记自个儿儿子呢,又有个衔玉而生的宝贝,将来府里都得倚靠这个奶娃娃的,如何还看得见你呢”
看贾琏一张脸完全凝固了才缓和了语气,悠悠道“你老子我没本事,叫人挤兑出来也认了,所幸你还住里头,甭管他们一家子怎么住荣禧堂,这府里还得是你老子的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不争气点,家产给别人拿了走,将来只管喝西北风去”
贾琏心里为难,面上也露了出来,贾赦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骂到“不争气的东西,我说了这般多的话,你是个聋子也该有反应了,怎的是心里认了老二当老子了还是如何”
贾琏吓得连忙道“儿子冤枉,老爷都住在这里,儿子又拿什么去看着家产呢”
贾赦摆摆手道“你是正经的长房长子,等成婚了,要管这府里的事是名正言顺不必担忧。”
贾琏疑惑道“府里有什么事也是二老爷出面的,哪里能交给我这样的小辈。况儿子又是白身,如何服众”
贾赦又哼了一声“咱们这样的人家,何苦去读什么书做什么官,要做官捐一个就是了,既有尊荣,还不必劳神费心受人使唤。”
贾琏到底年纪轻,平时多和纨绔子弟玩耍,荣府自从贾代善去世便再无高官,因此并不知道官场上的事,也不知道官和官还有区别,听见贾赦要给他捐官,不由面露喜色。
见儿子听进去了,贾赦得意道“你瞧着吧,凭咱们家,想做个五品官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过些日子,我请户部堂官喝顿酒,这官也就有了。”
贾琏满怀期待地去了。
因把这事记在了心里,赴王仁席宴的时候就提了一句。
前头王仁便许诺回头请贾琏去福顺楼吃饭,抽出空来便订了间包厢,贾珠临考要温书没来,贾蓉却蹭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