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胜(37)(1 / 2)

“侄儿见过二位姑父。”贾琏肃然请安, 语气恭敬又不失亲近, 看着十分稳重,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跳得有多快,想起离京前的那番关于他未来人生规划的谈心, 抬眼偷偷看了乔喻一眼, 又连忙收回视线。

贾琏已满十七, 来扬州将将一年半的时间,仿佛又长高了些。站在两人跟前, 长身玉立,目若朗星,恢恢然犹君子之风, 洗去了那身富贵温吞气后, 看起来倒像是一个锐意进取的读书人了。

林如海抚着胡子满意地点点头“坐下说话,今日衙门里可顺利”

贾琏简单答了几句,并未提及要务,他从户部出来,名为外放实为暗查。南下前贾琏便知这是上头对他的考验, 同样也是通天的机遇。

不过此事涉及机密,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连家里人也是不知情的。老爷和老太太都当他是被贬来的扬州, 府里也都这样说,他连不能解释,生受了冷眼。离京的那日,往府里各处请安拜别时, 那种刻意表现出的亲热和不舍叫他浑身不适,除了珠大哥哥真心安慰了他几句,竟没一人关心他在南边会不会遇上困难,什么时候能回京,也不在乎他的升降任免,连幕僚都是敬大伯和林姑父送的。

想到这里,贾琏眼神微微一黯,他知道自己不受重视,对荣府来说,六品官大约是芝麻大小,他外放了品级也没能升上去,府里对他失望也许是再平常不过的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大约会消沉很长一段时间,就像当初领悟到自己这个长房嫡子的名不符实一般。而现在,自从做了官,脱离了内宅的一亩三分地,过去浑浑噩噩混日子的记忆都变得遥远起来,曾经牵动情绪的东西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贾琏收回心绪,耳朵里是熟悉而亲切的教诲声,良言入心,贾琏一一记下。

林如海只稍稍指点了几句,便道“今日有贵客,功课就免了,去歇一歇,晚膳的时候再来。你姑母那里有女眷,小心莫冲撞了。”

贾琏眼神微微一飘,口中应道“侄儿知道了。”

乔喻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贾琏的言行,心里赞许地点点头,可算稳当些了,想必再不会做出当面送簪这样鲁莽的事了。

无论是贾琏还是王熙凤身边都有许多人贴身伺候,不管什么东西多一件少一件很难瞒得了人,别提还是簪子这样私密的物件,但凡哪个下人多一句嘴,传了出去,男方最多让人说句风流,伤得最狠的一定是女子的名声。即便心意值得肯定,做法也完全不可取。

要不是贾琏听得进去教导,真心认了错,考虑到贾家的教育里大约从未教过男子行事须得顾及女子声名,乔喻才想着再给他一个机会。

到了晚膳前贾琏才见到了王仁,见他面色不佳,神情恍惚,不由问道“表哥怎么了”

王仁有些气弱,摸摸鼻子,含糊道“无事,赶路有些累罢了。”

见他不愿说,贾琏也不多问,笑道“那得好好休息几日,我才到这里时也歇了好些时候才缓过来呢。”

王仁松口气道“琏弟说的是。”

等晚膳上来时,林如海指着几道菜对王仁道“你姨母知道你晕船,特意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来,这几样都是苏州菜式,尝尝合不合胃口。”

王仁脸一红,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打小坐了许多回船,从未觉得不适,没想到年纪大了反倒开始晕船,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吃什么药都没多大效果,上岸了依旧觉得脚底打晃,况且全家只他一人这样,难免有些羞赧。

贾琏心里偷笑,暗道难怪,怕是王仁觉得难为情,因此没力气对他摆脸色了。

在林家小住了两日,王家一行人继续南下,到金陵时,老宅已经收拾完毕。阔别多年,再次入住,王熙凤还特意跑去参观了王仁当年种过的那几块地,只给韩烟和叙哥儿看。这些地一直由族学的学生们在种着,并没有荒掉。

说到族学,武学里常有好苗子,文学则不然。大约是王家没什么念书的底蕴,这些年没有一个人考取功名,不过考虑到族学时日尚短,当年入学的孩童们到现在也没多大,这样的情况也不算糟糕,那位老先生也较上了劲,越发严苛,不相信自己连个童生都教不出来。

到金陵时已经八月末了,见过各房族人后,王熙凤的及笄礼快速地准备了起来。

正宾请的是族中辈分最高的一位老太太,已经八十高寿了,依旧精神矍铄,难得的是这位老人身体康健,儿女双全,子孙孝顺,是族里有名的有福之人,有什么喜事都会请她去。有司赞者也俱是王家族人。

及笄宴办得热闹,金陵这边旧交甚多,以贾家薛家为代表,偌大的王家老宅里挤满了来庆贺的宾客。就连甄家都捏着鼻子送来了贺礼。

薛姨妈揽着幼女宝钗坐在前列,看着这样的热闹场景心中有些羡慕。她嫁人早,紧跟着姐姐出嫁后,就嫁来了金陵,从没有什么及笄礼。当然她们那时候,即便十五岁以后嫁人也是不办的,最多在家里摆个席面就算庆祝了。看着怀里乖巧的小女儿,薛姨妈暗暗打算等宝钗大了也给办一个。

林家只送了礼来,林如海不得空自不必说,贾敏因幼子年纪太小离不开身,黛玉也没到能单独出门的年纪,只送了礼来,随同附上贾琏的贺礼,却不是贾琏准备的,而是贾敏给添的。她并不知晓两家有意结亲,以林家名义送的是一根有年头的古簪,以贾琏名义送的略逊一等,也是上等的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