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贾赦不敢置信地拍着桌子大吼道“你叫我让爵”
贾赦两眼充血, 使劲瞪着贾敬,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爵位在身尚且做不得主, 再叫他让爵是想要他去死吗
“敬大哥我敬你是族长, 可你若是不给我个解释, 咱们这兄弟可是没法做了”
看着眼前这双通红的眼睛,贾敬心里一叹, 从袖子里抽出一样东西递到贾赦手上“这是我欲让爵给珍儿的折子。”
贾赦喘着粗气打开,草草扫了一眼, 怒气不减道“你要让爵给珍儿,我管不着。可你凭什么叫我也让爵是不是贾琏那孽障”
“你想不想搬进荣禧堂。”贾敬冷不丁打断道。
贾赦猛地一震,足足愣了两息才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让爵了就是府里的老太爷,琏儿做着官, 必须敬着你,你想住荣禧堂,琏儿就得让你住。”
“那老二一家”贾赦声音有些飘忽,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荣府若换成琏儿承爵, 府里名义上的主子就是他儿子。做弟弟的住亲哥府上没什么,住侄子家里就不同了,住侄子家里还管侄子家更是让人笑话
想到这里, 贾赦心里有些病态的兴奋。不得不说,他动心了。自从上回得了不吉的批语,贾赦便对二房越发膈应,用爵位换他们扫地出门, 这买卖不亏。
何况他儿子袭了爵也得听他这个老子的,本朝以孝治国,贾琏若敢有半点不敬,一个不孝就能将他踩死,自己不就是这么被老太太压制的么。
老太太
想到老太太,贾赦立刻熄火了,闷声道“老太太不会允的。”
贾敬垂眸道“爵位承继是族里的事。”言下之意,不需要经过贾母同意。
贾赦眼神有些游移。他被压制了大半辈子,习惯成了自然,骤然叫他反抗,一时无法下决心,掰着手上的指甲陷入了沉默。
半晌,问道“若是我写了折子递上去,如何保证圣上会批若是一直拖着或者降成了末等可如何是好咱们家当年是不曾支持这位圣人的。”
贾敬对此想得很清楚,淡声解释道“你也说咱们贾家不在当今眼中,趁着老圣人还在,当今圣上还得给老臣们一点面子。可老圣人年事已高,咱们总有一天要死,当今圣上可还年轻呢”
贾赦悚然道“敬大哥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贾敬打断了他“总归是告诉你一声,我是决定将爵位早些传给珍儿了的。珍儿没什么本事,我也不指望他做什么大事,将来能做个老实富家翁,将宁府传承下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琏儿比珍儿强得多,你这个做父亲的替他铺好路,往后说不得还能享一享儿子的福。”
贾赦“哼”了一声,不在意道“他要是有本事,还需要惦记我手里的爵位”
贾敬忍耐道“这与琏儿无干。”
“敬大哥你不必替他说话,他袭了爵我也是他老子,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你放心,我知道他现在做了官,我不下重手就是。”
贾敬额头再次暴起了青筋,不住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个隔房堂弟脑子本来就不清楚,跟傻子计较只会气着自己。想起贾赦过去将荣府长辈“得罪”了个遍的壮举,贾敬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莫生气
呼
“琏儿一向孝顺,从未对你不敬,你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况他尚未归京,公务繁忙,哪里来功夫谋算这些。”贾敬咬着后槽牙慢慢说道。
“真不是贾琏”
“是。不不是琏儿。我都叫你气糊涂了”贾敬蹭地站起来,顺手将桌上的帖子收回来,最后嘱咐道“你快些写好折子,我等着和你的一起递上去。记着,想住进荣禧堂就莫要透露了风声出去,琏儿那里也别说,谁都别说。”
贾赦一愣,突然一拍脑袋道“我突然想起来府里的印章在老二那里”
贾敬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匪夷所思地问“你竟连印章都交了出去”
贾赦原地转了三圈,郁卒道“原本我就管不得事,索性将印章给了老二眼不见为净,哪能想到现在的事。不行,我得想法子要回来。”
贾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无力地摆摆手道“不必了,你盖上你的私印便可,写好了送我那里去。”
见贾赦犹疑,又补充道“你去拿印章,难免打草惊蛇,我将你的折子一并递上去便可。”
贾赦这才作罢,在贾敬的催促下,第二天就写了折子送去了宁府。
终于成功哄得贾赦让爵,贾敬心里半点负罪感都没有,怕夜长梦多,当天就托关系将折子送进了宫,又四处打点,确保当今在心情不错时看到。
贾敬运气不错,当今这段时间心情一直挺好。朝堂上没什么糟心事,反倒是科举出来的人里头有好些个好苗子,已经被他陆续放到地方上历练;一早就跟着他的心腹们大多数站稳了脚跟;还有挖来的墙角们老臣家里挑拣出的一些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以贾琏为代表,有不少人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前朝一片欣欣向荣,后宫里自从皇后生下嫡皇子也是一派安定。这时候同时接到宁荣两府当家人的让爵折子,当今都呆了一瞬,以为贾家怎么了呢,忙派人去查,得到的反馈却是没什么大动静。
当今犹豫了一番,批了贾赦的,准其让爵,其子贾琏有功,以原爵承袭。而贾敬的,当今去寻上皇商议,最终定下贾珍降一级袭三品爵威烈将军。
旨意传到宁荣两府掀起了轩然大波,才将天使送走,贾母就大发雷霆,质问贾赦,圣旨里写得明明白白是贾赦主动让爵,半点误会都没有。
贾政也不敢置信地开口道“这样大的事,大哥为何不与母亲商议就擅作主张”
贾赦原本还有些心虚,听见贾政的质问立马就爆发了“与母亲商议,好叫你袭爵么这是我的爵位,早晚都是琏儿的,我将提早给了琏儿罢了,你有何意见隔壁宁府敬大哥也将爵位让与珍儿了呢你怎么不去寻敬大哥要说法”
这会儿下人都还在,听见主子们几乎要撕破脸的争吵,内容还涉及爵位,一个个只恨不得将脑袋缩进泥里将自己埋起来,离得远的、机灵些的已经偷偷跑走了。
王夫人、邢夫人、贾珠夫妻都已经吓傻了,兀自愣在原地,忘了反应。
贾母气得肝疼,连忙命人各自散去,随即便指着贾赦大骂道“你从小就脑后生反骨,也不知听了谁的教唆,你祖父叫你念书你不听,你老子叫你习武你也不愿,整日里跟着一帮子纨绔子弟四处斗鸡走狗、沾花惹草,对家里的事半点不上心。就你这般不知所谓的样子,你老子让你袭了爵已是对得起你了可你看看,好好儿的国公到你这里剩了个一等将军,你问问你自己可对得起贾家的列祖列宗你自承了爵,整日里窝在房里喝酒养小老婆,半点正事不做,哪里来的脸面怨怪政儿替你操劳爵位承继这样大的事,你也敢瞒着,可见是对我对你弟弟不满了,我却要问问,你有什么不满的,家里是缺了你的吃穿了还是如何,你要这样作践我和你弟弟哎哟”
贾母越说越气,抚着胀痛的胸口直喘气。
贾政大急,连忙上前扶着贾母帮贾母顺气,口中劝慰道“母亲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儿子的不是,是儿子不孝,没能叫母亲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