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崧(6)(1 / 2)

薛蟠被传唤到前院, 一路上耷拉着脑袋,圆润的脸上神色不停变幻。一会儿咧嘴,一会儿拧眉,片刻的工夫, 忧、忿、哀、惧各种心情都在脸上过了一遍。直到见着了候在门前的庆余时薛蟠才急忙揉揉脸, 打起了精神,扯出一副笑模样。

庆余垂下头, 当做没看见自家大爷瞬息万变的神情, 低声道“大爷,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见这话,薛蟠嘴角瞬间僵住,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知道了。”

新上任的贴身小厮并未跟进去,同庆余打了个招呼, 就站到了一边去候着。小厮名唤张实, 是乔喻亲自挑的, 人如其名, 为人十分老实,今年十八岁,相貌只能算端正, 但生得十分高大,光站在那里就能威慑人。

但薛蟠自有一股呆气, 从不曾被慑住,反觉得张实和学堂里的又臭又硬的老古板一般无二,性子讨人厌得很。每天除了定时定点催促他该干嘛干嘛了, 别的时候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闷葫芦一个,问什么答什么,连玩笑话也听不懂,着实无趣,远不如前头的那几个合他心意。

但人是乔喻给的,他非但不能打骂,还得客客气气地供着,出门也得带上,虽然他现在根本出不得门

想到这里,薛蟠差点要去挠墙。

自从被下了禁足令,他当真再没能踏出大门半步,二门也没有被他不近人情的爹押着关在书房里啃那些劳什子的书,啃得都要发霉了。

这也罢了,往常在家里也不是不能消遣,可如今他身边得他青眼的小厮全被打发走了,几个通房统统一副嫁妆嫁了出去,理由是他得开始相看媳妇了,留着不好看,这就让他生生憋到现在。

日子过到这份上简直是无望了,他都能想象得到外头的朋友们会怎么笑他,丢脸。

乔喻刚写完手上的东西,笔还没放下,就见在家里养得浑圆的薛蟠慢吞吞挪了进来,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薛蟠本就生得喜气,这一副神情做出来越发逗人发笑。

这一个来月的时间,他已经充分了解了这个便宜儿子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心里想什么,嘴里脸上都是百分百还原,半点不遮掩。虽有些扶不上墙,到底还算率真可爱。

乔喻见他将眉头弯成了囧字,没绷住,闷声想笑,清了清嗓子,才肃声问道“见过你二叔了”

薛蟠缩着脑袋道“见过了。”

乔喻也不多问,只点点头,吩咐道“去那里坐着罢。”

薛蟠的眉头肉眼可见地更塌了,不情不愿地往他每日呆的最久也是最痛恨位置坐着,身侧不远处竖着一座精致小巧的嵌玉石花卉屏风,后头摆着一张小桌,这是宝钗的位置。

薛蟠羡慕地看着那个空位,头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年纪来。

薛蟠刚坐下,就有外头的掌柜来请示。

薛家家主重病几乎传遍了金陵,出了金陵也有不少人家听见消息,外头那些人都没料到他能恢复得这样快,前头刚抢了几桩生意,还没欢喜够呢,薛家的报复就来了。

乔喻不爱吃闷亏,商场上更加不兴吃亏。他刚养回了精神,就开始着手立威,旁人抢去一桩,他就抢了更大的来。抢生意这种事干这一行的都是心知肚明的,乔喻没有刻意宣扬,但只要是关注薛家的人都能发现薛家沉寂了两月又开始动作起来了。

后台不够硬,被抢生意那是稀疏平常的事。乔喻动了手就没打算遮掩,一气儿拿下了好几个大单子,叫那几家敢怒不敢言。而这样一来,薛家家主康复的消息也立时就传了出去。

薛家主身为皇商薛家的主心骨,他没事了,薛家也就稳了一半。

乔喻思忖了片刻道“眼瞧着到年节了,如今既卖不出去就且等等,店里还是照常守着,不可疏忽。待过上两月,或予些折扣,或是买赠,让些利,将库房内的存货一并都脱手了去。只要给银子,不拘哪家,都卖。”

那掌柜负责的是薛家的米粮铺子,这些日子被对门挤兑得生意都快没了,恨得牙痒痒但又没有办法,等乔喻一好,赶忙递了话求见。

乔喻知道薛家的米粮比那家要干净些,收来的价格就不一样,若跟那家一般定价,就得亏损了。掌柜的也是因此急得冒火,这种有备而来的恶意竞争没有上头发话,他一个掌柜完全不够应对。

那掌柜听了乔喻的话,微微一愣道“若是一点也不留明年可不好办呢。”

乔喻微微颔首道“我自有打算,你且去安排罢。这些日子照着平常一般守着也就是了,卖出去多少且不论,首要的是将门户给盯紧了。”

掌柜的领命而去。

乔喻偏头一看薛蟠,见他目光涣散,先敲了敲桌子把人惊醒,问道“蟠儿,可有什么体悟”

薛蟠张了张嘴,合上,又张了张,才磕磕巴巴地道“体悟体悟是是他们都要听爹的话。”

乔喻面色平静地道“那你要不要听”

薛蟠点头如捣蒜。

乔喻一声冷笑“你几时听我的话了我叫你不要耽于享乐,学着念些书,好歹装点墨水进肚,学学礼义廉耻,你可听过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