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闻召电话时, 顾纤丝毫不觉得意外, 闻召表面上看着仅是个斯文俊雅的研究员,但他到底也是京城闻家的子嗣, 不会在大事上犯糊涂。
两人坐在庭院中的木桌前,顾纤轻轻抿了口茶汤,浓密眼睫微微颤动, 她的耐性很好, 并没有率先开口。
“我已经拿到鉴定结果了, 闻歆确实不是闻家的孩子,没想到真相居然被埋藏了这么多年。”
闻召只觉得无比困扰,他不知道该如何将证据呈现在大哥大嫂面前, 他们虽然有两个孩子, 但跟闻歆相处的时间更长, 整整二十五年的陪伴,
就算养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了, 又何况是人?
有片银杏叶打着旋落了下来,顾纤抬起头, 瞥见男人纠结的神情,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无非是顾及到家人的感受罢了。
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曲外公,她叹了口气, 轻声道:“闻叔叔,当年邹老师将那封信邮寄给了外公,他们夫妻便从荆楚赶到了京城,
此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那个孩子呢?曲教授有没有提到那个孩子的下落?”闻召神情略显急切。
顾纤摇了摇头,她转身回到别墅,跟曲外婆说了一声,便从她老人家手里接过了写满会议记录的笔记本。
笔记本陪伴了外公多年,纸张的边角都有些泛黄,顾纤熟门熟路地翻到先前被胶水粘合的一页,说:“邹老师亲笔书写的信件我没找到,只有外公的记录,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但鉴定报告一出,结果也就一目了然了。”
闻召捧着笔记的双手都在不断颤抖着,区区两页纸,他看了整整十几分钟,直到膝头有些发麻,他才将本子放在茶几上。
“那对夫妻连带着孩子全都消失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回过荆楚,那他们究竟在哪儿?”闻召低声喃喃。
“当年天网还没有完善,火车、汽车等交通工具也没有实名,想查出一家三口的下落实在是太难了,您可以请侦探帮忙,不过最大的可能就是查不到任何结果。”
闻召明白顾纤的意思,他咬了咬牙,声音嘶哑至极:“我会去找人帮忙的,如果邹纳确实来过京城,那她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活生生的人根本不可能凭空消失。”
“闻叔叔,前年三月份的两校论坛您还记得吗?”
“记得,有什么问题吗?那时曲教授应该还没去世吧?”闻召挑眉发问。
顾纤将头发绾了起来,出言解释:“笔记上写得很清楚,闻歆也是参会人员,在会议结束后,外公曾经找到她,询问邹纳的下落,就算先前她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那也应该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吧?偏偏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
校园的老楼并没有安装监控,顾纤也无法确定是不是闻歆害死了曲外公,不过将当年的真相抽丝剥茧地挖出来,肯定会越查越明晰,也算是对原身有个交代了。
来别墅以前,闻召心绪纷乱至极,就算他对闻歆没什么亲情可言,但长辈的身份却让他屡屡做出退让的举动,否则就凭闻歆私自窃取监控视频一事,侵犯了整个团队的利益,都可以将她告上法庭了。
“无论闻歆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都不可能继续隐瞒下去,我会把这份鉴定报告拿到家人面前,免得他们继续受到蒙蔽。”
这会儿闻召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说完这话,他走到曲外婆跟前,提出借笔记本的请求。老人家也知道上面记录的内容对闻召有多重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点头同意了。
闻召开车返回闻家时,闻歆正坐在沙发上陪吴宁容看电视,瞥见神情沉郁的男人,她心底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端着玻璃杯的手也不由收紧。
吴宁容并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异样,苍白面庞透着淡淡笑意,问:“最近你们所里不是在研发新药吗?阿召居然有空天天回来,你大哥还在书房处理公事,我把他叫下来,待会咱们出去吃吧。”
闻召并没有阻拦吴宁容,等他们夫妻从楼上走下来,稳稳坐定后,他才将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顺手往前推了推。
闻歆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瞳仁瞬间紧锁,仿佛被人掐住脖子那般。
她连连吸气,强自维持平静,道:“叔叔,纸袋里是什么东西?弄得神神秘秘的。”
闻召早就过了四十,但他五官生得好,再加上常年锻炼的缘故,半点也不显老态,反而多了几分儒雅的魅力。
往日闻歆从来没把这位叔叔放在眼里,毕竟闻青才是闻家的掌权人,就算闻召在科研领域有天赋又如何?还不是要依靠闻家过活?
但今天却不太相同。
闻召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掌心,淡淡回答:“这里面的东西和你有关,正好能一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