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衾的手指细长,温度冰冷,他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握住了,塞进自己的兜里暖和。
他们面对面站立,宁城将那支烟握在手心,烟灰已经不烫手了,他的指缝却像是有什么冷冷的东西将要流失掉。
后来宁城知道,哪里是什么东西——那是错觉。而真实是,他有那么一刻,很想很想挽留她。
苏衾仰着脸,她眼尾那颗红痣,真的很美很美。可也是真的很冷很冷。雪花都及不得她身上的温度,都及不得她的心冷。
宁城说:"不要抽了,对肺不好。"
说完以后,他突然笑了起来,目光深深,眼尾笑出了浅浅的、令人惊艳的笑纹。
"我自己都在抽烟……居然管起你来了。"
苏衾轻声:"不会再抽了。对不起。"
她好乖好乖,就像以前那么乖。可是宁城知道,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伸出宽厚手掌,握住她的手,往酒楼外走去,他的声音冷冷凉凉,"走吧,先回车里,再说其他的,这里很冷。"
雪花在他们走出酒楼的那一刻,飘零得更细碎,砸落在他们二人的眼睫上,苏衾的手掌渐渐被他暖和起来。但到了车上,她没有犹豫,她松开了手。
是一段尴尬、长久的沉默。
大概是一个世纪的距离,宁城问她:"为什么不爱了呢?"
他的语气变得很官方,很平静,很冷淡,他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理智、稳重。他成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他比当初更要冷淡了。
这样的态度,情有可原。
苏衾因为他这样的态度而感到发怔,然后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中嵌了泪。
"你猜?"她说,"……猜猜我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一个谈得长久的男友,为什么一杀青就分手?"
对于宁城,苏衾想说的话很多很多。她对他的愧疚远远比当初和林昭、楚之遥在一起后又说分手来得多,她在剧组杀青后,才感觉到原主带来的天赋对她有多大影响。
最初她来到这个世界,利用原主的天赋,爱上过林昭、楚之遥,又在杀青后不再爱了。那时候她的感觉比起如今可要轻快得多,因为那时候,她与他们的相遇是在剧组,就连相爱、分手也是在剧组,一点点多余的投入都没有。
但宁城不一样,她是带了目的来到他身边,他从没有向她索求什么,倒是她因为他得到了很多便利。
若说得到,宁城在这段恋爱里,拥有的只是她这么一个人,一个有着美丽脸庞,姣好身材的女人。她当然能说他得到的是她的肉体——可她也得到他的肉体。她实在不能在这段感情里,将二人的恋爱定性为简单的肉欲。他爱她是真,她曾爱他也是真。
只不过,她是个烂人,她得幸于这个天赋,又要因这个天赋对不起很多人。
宁城是她最为愧疚的一个,而她能做什么呢?
苏衾想——她多想,多想也能够继续爱他,她也想保持着热烈爱情,对着宁城撒娇,对他展露笑靥,她也想是他怀里永远的小兔子。
但她不可以。
苏衾理智而漠然地睁开眼,她对上了宁城近乎受伤的眼神。
他没有笑,可也没有对她恶言相向,他们之间的谈话体面而温柔。他其实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对她格外是如此。
他说:"因为你是很坏很坏的小兔子。"
雪花簌簌,路灯昏黄。
男人伸出手,最后一次抱住了她,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像是最后揉了一把她的长软耳朵。
"好了,就这样吧。"
分手体面,告别匆匆。
苏衾却觉得他知道了什么——不是那个童稚的借口,不是"很坏很坏的小兔子",他很可能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她这些情史上的怪异之处,他一定察觉到了,并且曾经旁敲侧击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一位。
可她到底让他失望了。
她在心中泛起的茫然、漫长愧疚中,回忆起了他们最后分别时,他眼中的了然。可他不说,他给了她最大的体面与温柔,那一刻,苏衾知道,他猜到了她的秘密。
……
包厢门打开。宁虞抬起头来,年轻漂亮的男人,眼神雀跃,他手上正拿着的是一沓纸。
他快快乐乐,十分开心地招呼她:"苏衾!"
他还不知道她已经和他哥哥分手的事。他还以为他们还在甜甜蜜蜜。
其实宁虞老早就想叫她"嫂子"了,不过是她没让。而分手后,她就更不能让他叫了。
苏衾弯起眼,她落座,还未曾与他多说点客气话,便听到他兴致高昂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苏衾,介意我邀请你参加一个战线很长很长的影视工作吗?"
"需要你花费数年时间去完成它,"这位年轻骄傲的青年,有着满怀的信心,他眼神发亮,"阵营很强大,我邀请了不止一名影视圈前辈,你是我最喜欢的偶像,我想让你也加入这个影视工作。"
苏衾心下一动,她伸手将那一份纸抽来。
她还没看到上面写了什么,就听到了宁虞轻轻、近乎喟叹,如同画外音般,在她的世界震震一击的一句话。
他念出了这个项目的名字。
他的语气温柔、敦厚,像是在呵护一个年幼的孩子。
"这个项目的名字,叫做——"
"人生如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