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捉虫)(1 / 2)

山坡陡峭,雪地又滑, 两人还在继续往下坠落。

霍令仪仍旧被人紧紧得拥在怀中, 大抵是怕她受伤, 那人还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脑后。而在这天转地旋间, 霍令仪还是从人的怀中, 稍稍抬了一双眼朝头顶看去,她的头上戴着兜帽, 此时兜帽上的那一圈白狐毛早已被雪水浸湿,有不少雪水还顺着落在她的脸上迷糊了她的双眼。

却是过了有一瞬的功夫

等到那盖在睫毛上的雪水消散, 霍令仪才得以窥见眼前人。

近在眼前的这张脸是无比的熟悉,可她心中的震惊却没有丝毫的消失李怀瑾怎么会是他

这么多年冬狩围猎,她还从未见李怀瑾参加过。

何况

他怎么会跟她一道下来

谋算如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么做会有多么危险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霍令仪的红唇一张一合,只是还不等她说话,便听到头顶那个人的喉间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这道声响即使很快就被掩实过去了, 可霍令仪还是清晰得听到了。她忙抬了头朝人看去, 待见到他紧蹙的眉心便又担忧得问道“您怎么了”

李怀瑾闻言倒是垂下了一双眼眸,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目依旧没有什么波澜,恍如旧日一般唯有那眉宇之间隐约可以窥见出几分轻折的痕迹。他看着怀中人的面上是未加掩饰的担忧, 即使后背的伤势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可他口中却还是如故说道“没事,你别担心。”

他的声调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先前那个发出闷哼声响的人并不是他。

待这话说完, 李怀瑾便又重新伸手覆在了她的脑后,跟着是把霍令仪的整个身子都掩于自己的怀中。这一回,他的力道很重,霍令仪根本挣脱不得而就在霍令仪看不到的地方,李怀瑾终于还是沉下了眼眸。

先前见到霍令仪掉下山坡的时候他也未曾多想,径直就跟着人一道下来了。

可如今看着底下的环境

他的眼睛所望到之处还是一片虚无,根本不知道尽头是在什么地方,李怀瑾看着这幅模样,心下还是止不住一沉。

而更令他担心得就是底下这一片被白雪所覆盖的地方白雪覆盖了原本的面貌,底下究竟是副什么模样根本就无从得知,先前他就是不慎磕在了底下的那些石头上才忍不住闷哼出声。

即使聪慧如李怀瑾,这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出一个什么好办法。他只好伸手把霍令仪紧紧拥在自己的怀中,没得她也跟他一样受了伤。好在两人身上的斗篷都足够厚实,山坡上的石头被白雪所覆盖着,倒也减少了一部分的冲击力

霍令仪整个身子都被埋在李怀瑾的怀中,即便想抬头也难。

她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她只知道即便李怀瑾掩实得再好,可她还是能从他不时发出的闷哼声中听出他声调的变化。

他肯定受伤了

霍令仪如是想到。

她的手紧紧环着李怀瑾的腰肢,脸也跟着埋在人的怀中,耳听着他那急促的心跳声霍令仪的心中担心而又着急。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到两人坠落的惯性越来越小,就在李怀瑾又一道压抑的闷哼声中,两人终于倒在了平地上。

山坡上的积雪覆盖在两人的身上。

却是又过了一会功夫,李怀瑾才终于把压在她脑后的那只手撤了开来,连带着环着她腰肢的那只手也跟着一道松了开来他半坐起身,大抵是牵扯到了身后的伤口,喉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身轻微的呻吟。

霍令仪先前一直埋在李怀瑾的怀中,此时察觉到外头的一片光亮,她却是等了有一瞬才终于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眼睛。

她抬了眼朝头顶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虚无的天空,她还想再往四处看一眼,便听到身边传来一道声响。

霍令仪也顾不得再看此处是个什么地方,忙拧头朝人看去此时身边半坐着的那个人全无往日的半点风采,他的发髻早已散乱,身上的大氅也跟着残破不堪,而他那张恍若天人的面容如今也是一片惨白之色。

只怕就是连最亲近的人

此刻也认不出这就是那个往日纵横辟阖于朝堂之上的李首辅。

霍令仪先前被李怀瑾护得很好,此时也只是有一瞬的晕眩等这一阵晕眩过去,她便忙坐起身,跟着是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却是要把人从这雪堆里扶起来。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

李怀瑾便又拧着眉心闷哼出声。

霍令仪想着先前听到的那几道闷哼,忙朝人的身后看去李怀瑾身上的大氅早已残破不堪,已可以看见里头所穿的长衫。此时那青色长衫不仅被白雪和泥土所覆盖着,隐约还能瞧见几道暗红色,她伸出指尖划过那几道暗红色的痕迹,是血。

大抵是因为天寒的缘故,他身上的这些血迹早就被凝结了,就连那股子血腥之气也一道被掩盖住了。

怪不得先前她一直未曾发觉。

可是李怀瑾怎么会受伤的

霍令仪心下思绪还未曾转上一瞬,便听着耳旁传来碎石声响,她抬了眼帘朝那山坡上看去,先前他们一路滚落,原先被白雪所覆盖的一条路已显现出了原本的面貌。

此时那山坡上有不少碎石跟着一道坠落下来,可还是有不少石头仍旧嵌在那土壤之中。这些石头虽然看起来并不算大,可却尤为尖锐想来李怀瑾身上的这些伤就是被这些石头所伤。

霍令仪想到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的手小心翼翼得滑过那几道血迹,声音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担忧而跟着打起了颤,话中的语调却不知道是在埋怨人还是埋怨自己“你跟着我下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她心下着急,此时早就忘记要用什么敬称。

而她先前一直掩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滴滴往下砸,眼泪砸到手背上,没一会便顺着手背落到了那底下的白雪上。

李怀瑾听着身边传来的一字一句,带着几分控诉,声调却是透着担忧的他心下轻轻叹了口气。他自然知晓先前那样的做法太过危险,也知晓这委实不符合他的性子。

他素来行事沉稳,哪里有过这样的时候

只是先前形势紧张,要救她上来已是不行,所以他也只好跟着一道下来了。难道他还能让这个小丫头一个人下来就先前那副模样,这个小丫头即便不死也得受个重伤。

李怀瑾心中这样想着,待听见她啜泣的声音,刚要伸手去劝慰人却又牵扯到了背上的那些伤口他的喉间止不住又漾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

霍令仪听到这一声也顾不得再哭泣,她忙抹了把眼泪跟着是抬了脸朝人看去,待瞧见他这幅模样便又紧跟着担忧出声“您还好吗”

“没事”

李怀瑾摇了摇头,待这话说完才又跟着开口一句“你先扶我起来。”他得去看看周围是个什么情况。

霍令仪闻言也不敢耽搁,她忙站起身跟着是小心翼翼地扶了李怀瑾起来,未免牵扯到他背上的那些伤口,她根本不敢迈出太大的步子。等走出几步,霍令仪抬眼张望了四周一眼,西华山占地辽阔,此时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分辨不清楚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而更要紧的是,此时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雪来势凶猛,只怕不需要多久,先前山坡上的那条路又将会被大雪所覆盖。到的那时,原本他们所留下的那些痕迹便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怕就算有人来寻也查探不到痕迹,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一时半刻找到他们。

霍令仪想到这,便又拧着眉心朝李怀瑾看去。

大抵是因为心中担忧,她的语调也免不得有几分沉重“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怀瑾闻言一时也没有说话,他看着那鹅毛大雪,也跟着皱了眉心他自然知晓霍令仪在担心什么。他拧头看了看身后的那片山坡,这才多少功夫,那处又已覆盖了一片白雪,只怕无需多少时辰,这条路就将重新被掩埋起来。

他想到这,素来沉稳的面上此时也有几分低沉。

围猎不能带侍从,无论是关山和陆机皆被留在营帐之中,而先前山坡上除了他和霍令仪便只有周承棠周承棠对霍令仪动得是杀机,又怎么可能会在他们掉下山坡后及时去通知旁人

只怕要等众人发现他们失踪得等到围猎之后了

霍令仪不曾听人说话,面色止不住便又惨白了几分她并不是担心他们不会发现这个地方,山坡上头的马匹还在,只要他们发现了死去的马匹便会知晓出事,到得那时他们终将是会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间

李怀瑾如今被石头所伤,现在又是寒冬腊月,她的身上又没带药,若是他发起热来那该如何是好

李怀瑾还在探寻周围的环境,只是周围虚无一片,即便有路这一时半会也寻不到他还未曾说话,便察觉到霍令仪扶着他胳膊的手有些颤抖。李怀瑾一怔,而后便朝人看去,待见到她素来明艳的面容此时也是一片苍白,而那双眉眼之间除了未曾消落的担忧还有几许愧疚。他心下清明,看着这幅模样便又叹了一口气,口中却是温声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待这话说完

李怀瑾便又紧跟着一句“我们先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地方。”

若不然即使等他们找到这个地方,只怕他们也要冻死在这了。

霍令仪听着李怀瑾的声音便拧头朝人看去,顺着那一片泪意朦胧的双眼,她看着李怀瑾的面上还是如往日那般沉稳。大抵是因为看着这一副面容,就连她心下紊乱的思绪也跟着平缓了许多她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言,只依旧扶着人继续往前走去。

帝帐之中。

周圣行端坐在高位上,他先前温润的面容此时是一片凝重,就连一双眉眼也跟着低敛了几分此时他便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底下人,口中是沉声问道“怎么样了”他说话的声调并没有多少怒气,可那张旧日温润的面上却恍如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气势。

此时站在帝帐之中的人

听到这一道声响还是止不住心下一凛。

周圣行的确是一个好性子的,这么多年,众人还从未见他生过什么气可即便他的性子再好,他也是久居高位的帝王。

身为帝王,根本就不用多重的语气,也无需多沉重的面色只要这样比起往日低沉几分的语调,都足以让人感到害怕。

单膝跪在地上穿着禁军统领服饰的秦大统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也止不住一白他仍旧低着头弯着身子,闻言是拱手而道“臣在山坡上发现一匹死去的马,据属下探查,那马正是扶风郡主的坐骑还有一匹马,臣也已查过了登记的手册,正是李首辅所用。”

“这会臣已遣人去山坡巡查,只是雪下得太大,早些的痕迹都没了只怕要查到首辅和郡主的踪迹,还得,还得花上不少功夫。”

周圣行闻言却未曾说话,他仍旧低垂着一双丹凤目,面容整肃,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他才拧头朝那外头的光亮看去如今已是申时时分,围猎是在半个时辰前结束的,原本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只有霍令仪和李怀瑾一直迟迟未归。

冬日的天本就沉得早,此时尚还只有申时,那外头的天却已渐渐昏沉昼里寻人已是如此艰难,若是等到晚上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周圣行想到这,放在扶手上的手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几分。

天子不曾说话,底下的人更是不敢置词。

可也没过多久,周圣行便转回了身子,他仍旧低垂着眉目看着底下人,声调虽是温和的,语调却尤为沉重“景行是朝中重臣,扶风更是功臣之女,这两人今次却在此出事”他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声,跟着才又沉声一句“秦卿,无论如何你都要替朕把他们寻到,若不然,朕心中实在有愧。”

秦大统领闻言,面色也肃了几分,他忙拱手应道“臣遵旨”

许望舒待人说完这句便也跟着迈出一步,他清隽的面容此时也有些不好晏晏的骑射向来不错,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掉落山坡还有那匹气绝身亡的马匹,这一切都透着不寻常。可此时却不是探寻这些事的时候,他想到这便也敛了那些心思,跟着是等走到中间才郑重得朝周圣行拱手一礼,口中亦跟着一句“臣请旨,想随大统领一道去寻人。”

“臣亦请旨。”

这话却是柳予安所说,他亦跟着许望舒的步子走出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