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周承宇耳听着这则消息, 近些日子一直萦绕在面上的阴沉总算是好了许多, 他重新回到了椅子上, 待握过桌子上置着的茶盏饮用一口才开口问道“霍安北现在在何处”
“他现在正在七里巷的一处民宅里, 属下怕人察觉便也不敢靠得太近,只遣人远远把守着”等这话一落,江亥是又稍稍抬了脸朝周承宇看去, 口中跟着一句“此时霍安北还未察觉,殿下可要属下现在就去拿下他们”
周承宇闻言却是沉思了许久。
殿中计算时辰的滴漏仍旧在一滴滴往下坠, 而他低垂着眉眼看着盏中的茶水在那烛火的照映下越发显得混淆无比, 却不曾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了口“先不必”这番说话间, 周承宇是把手上握着的茶盏重新置于茶案上, 而后是又掀了眼帘朝那铜鹤上衔着的灯芯看去。灯芯虽小,火光却不弱,他便这般看着那烛火, 口中是又跟着淡淡一句“你把父皇重病的消息散播出去。”
江亥听得这话却是一怔, 这个时候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已了然过来, 江亥仍旧单膝跪在地上,眼却是看着周承宇说道“您是想瓮中捉鳖可是以霍安北和宣王的戒心, 他们又怎么可能”早些日子, 霍安北和周承泽把女眷都移送走了, 可见是早有防备,既如此,他们又岂会明知有诈还会前去
屋中烛火通明
周承宇不言不语, 他起身踱步到窗前,窗子被人从里头推开,那外间的风便顺着这大开的窗棂打进了殿中。
此时雪早已经停了,可这天地苍茫却依旧是萧索一片,周承宇就这样负手立于窗前,殿中的烛火被风吹得晦暗不明,而他半边身子隐于昏暗之中,声音淡漠而又低沉“我那位好弟弟虽然自幼纨绔,可待我那位父皇却有几分真情我就赌他这份真心。”
外间的风实在太大了
周承宇身上的衣裳被风拍得发出响亮的声音,却是又停顿了一瞬,他才开口说道“你现在就把这则消息散播出去。”
江亥见此也就未再多言,只又应了一声,而后便提步往外走去。
等到江亥走后,周承宇却依旧立于这窗前,他眼看着外间的天地,半边被隐于黑暗中的面容却是越发阴沉了。寒风凛冽,而他任由寒风袭身,却是又过了一会,他才朝外头说道一句“来人”
夜里。
七里巷依旧是安静一片,这里生活得都是些寻常百姓,大多都做着起早摸黑的活。因此每至亥时,这整条巷子便都是漆黑一片,却是早早就安寝了而唯有一处民宅,此时却还点着几根烛火。
民宅看起来并不大,与别处也无什么不同。
此时那正堂门窗紧闭,唯有烛火的照映下,可以辨别出里头对坐着两人。
“你怎么看”说话得是一个穿着褐色布衫、头戴布巾的中年男人,他装扮寻常,可面容端肃、脊背挺直,隐隐可以从那眉眼之间辨出几分英勇之气。此时他的手中握着一盏茶,茶过了时辰早已凉了,可他却未曾理会等饮下了一口凉茶才又朝对侧坐着的男人看去。
对侧坐着的男人年纪却尚轻些,他也是一身寻常打扮。
可即便打扮得再是寻常,年轻男人身上的雍贵之气却还是遮掩不住,此时他眉眼低垂,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叩在那桌案上,却是一副思索之相外间寒风压过窗棂,有不少还漏进了屋中,而他被隐于昏暗中的面容带着未曾遮掩的担忧“宫中一定出事了。”
这些日子
先是宫中他们安置的那些人失去了消息,而后周承宇又遣人暗中去查探信王府和宣王府。他们虽然日日待在燕京城中,可宫中守卫森严,整座皇城就跟换了一批人一样,唯一可以知晓的是天子已经许久未曾上朝了。
如今除去周承宇和柳予安可以出入章华宫,其余大臣也都被拦在了外头无人知晓章华宫中如今是幅什么模样。
宫中一定出事了,或许可以说章华宫一定出事了。
若不然,也不会过去这么久也迟迟未传出消息。天子身侧暗卫不少,可如今就连他们也失去了消息,可见这事必定不小。
年轻男人思及此,先前蜷起的手指便又握紧了些,他仍旧低垂着眉眼,任由屋中的烛火被风吹得晦暗不明,却是又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不管有没有诈,我都得进宫一趟”
周承宇此人诡计多端,又最是阴狠狡诈,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中年男人听得这话也未曾多言,只把手中的茶盏置于案上,而后才开口说道“我和你一同去。”
相隐斋中。
霍令仪将将把长安哄得睡着了,这会便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了床上又替人掖好了锦被,而她就这样坐在床沿上看着他的眉眼长安越长大,眉眼也越发像李怀瑾了,只是因着还小的缘故,看起来便要显得活泼些。
她想起当年还曾和李怀瑾抱怨,未曾瞧见过他年幼时的模样。如今可以通过长安窥见他幼时的样子可他,却已经不在了。
霍令仪思及此,面上原先还沾着几分笑的容色便又低沉了许多。一直侍候在一侧的杜若眼瞧着她这幅模样又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杜若的心下也跟着叹了口气,只是面上却还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她取过一侧的外衣替人披在身上,口中是柔声一句“夜深了,可要奴遣人把洗漱水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