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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四站在人群中, 他原本只是想叫父老乡亲过上好日子,却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造反了, 而且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现在退了, 下场只会更惨。

盐民们手里拿着武器武器千奇百怪, 有木棍, 有菜刀,更有甚者拿着一口铁锅。

他们冲进盐督丘义的家里, 在热血上涌的时候砍了他的头, 又集体冲向衙门。

张九四甚至不知道站在自己旁边的那人叫什么。

可对方直冲他说“你别磨蹭快点”

张九四张嘴想说话, 对方又说“你竟然还有刀你那还有吗借我一把。”

张九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造反,你就不怕”

对方“我怕什么反正都是死, 累死和造反, 我情愿选造反,要是成了, 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 不再受这样的窝囊气”

周围的人听见,纷纷响应“就是,狗朝廷叫我们活不下去, 当官的大鱼大肉,吃的满嘴流油,哪里管我们升斗小民的生计肚子里都是男盗女娼,谈什么为民请愿”

“这样的官就该死”

“对就该死”

众人一心, 走一路高喊一路,附近的百姓听说他们都是南菩萨的信徒,又听他们说要去衙门找当官的要个公道,不少百姓也走上街头,不过大抵一家都只敢去一个人,或是一个人也不敢去,也有饱受折磨的底层百姓冲出家门。

这么大的声势,衙门自然也召集了人手,兴化的常驻兵力不过千,装备多年没有更换,普通士兵没有盔甲,都是布衣,只有千户穿着戎服,头戴铁质的范阳帽。

“千户人到了”

千户通拉嘎厉声道“怕什么乌合之众焉能跟我大元勇士相提并论”

“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们守在衙门外头,等着对方冲过来。

比起盐民们,他们至少有正常的武器,也比盐民们的体格好。

但盐民百姓人数众多,也有不少士兵惴惴不安。

士兵们不敢大声说话,只敢小声议论。

他们是军户出身,这么多年了没打过仗,就跟没见过血的狼一样,狼性磨灭,不安比兴奋更多。

而此时,林渊已经和杨子安他们汇合了。

林渊带着千余人,加上盐民和百姓,至少有三千往上,只是此时没有时间清点人数。

两边汇合以后,声势就更大了,林渊这边的人个个都穿着藤甲,手里拿着长刀,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每一个都表情肃穆,盐民百姓们跟在他们后面,自然能感受到安全感。

他们站在衙门外,林渊这边的人拦着想要冲过去的盐民百姓。

杨子安朝那边喊话“缴械投降,从者不杀”

通拉嘎气急大喊“你们这群反贼待本千户取你们项上人头”

士兵们不敢动,站在原地,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渊这才吩咐“动手。”

黑夜之中,靠着火把和烛火并不够亮,通拉嘎这边正等着对方攻过来,却只见十几个火星冲他们飞来,还没等他们认出那是什么,就看见火光落地,巨响就在耳边。

火光炸开,轰鸣声刺耳,铁片飞射而出,穿着布衣的士兵们被铁片射入身体,惨叫声不断。

杨子安又喊“缴械不杀”

士兵们被这一笔吓住,不敢动弹。

通拉嘎也被铁片划伤,一脸狰狞地说“我看谁敢退谁退谁死军法处置”

陈柏松举刀大喊“弟兄们,随我冲”

朱元璋跟上“新仇旧恨,今日一并清算了”

谁都看得出来对面正处于劣势,正该一鼓作气攻下来,盐民和百姓们此时也已经被激到了极致,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跟着他们冲上前去。

兴化毕竟是个小城,没什么武装力量,说是千余人,其实真正能有五百人就不错了。

这场战役,只能是单方面的吊打。

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路上还起了雾。

林渊叫人直接在路边生火煮粥,杂粮粥,里面放着豆子和野菜,还有一些陈米,煮出来更像是糊糊,但是没人挑这个,许多人都饿肚子的时节,有的吃就已经很好了。

“一鼓作气。”林渊说,“直接把泰州拿下。”

泰州的兵力本来就不多,趁这个机会打下来,自然更方便。

陈柏松也是这么想的“正午列队,召集人手,发放武器。”

朱元璋也说“若是休息了,就怕他们懈怠。”

人们一边领着糊糊,一边小声谈论着。

“果然是南菩萨,刚刚我只见火光一闪,没想到那么大的动静。”

“都炸开了”

“我现在心里可算是有底了。”

“南菩萨还叫人煮粥,这得花多少粮食啊,这么多人。”

“所以我说了,跟着南菩萨,肯定比跟着狗朝廷好”

“现在有糊糊吃,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就有肉吃了”

他们展望着美好的未来,虽然这个美好的未来或许只是能吃饱肚子,过上几年能吃上肉。

讨论之后,林渊留在兴化城内,安抚民心,杨子安他们则带人直接攻向泰州行省衙门。

“你们凡事小心。”林渊叮嘱道,“若是不敌,也不要硬拼。”

杨子安笑道“这是自然。”

兴化如今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孩子和女眷,他们都是在事情平息以后走上的街头,听到能分到糊糊,自家都带上了碗,走到分糊糊的地方得了一碗,便坐到一旁喝起来。

富户们大多不敢出门,只敢在家里待着,但也有聪明的富户自己出来,把粮食也拉了出来。

粮食相当于富户的买命钱。

一个富户出来,后头十几户都出来了。

但也有不想动弹的,这种就比较倒霉了,林渊派了人守在富户门口,也不说什么,就是守着,直到对方交出粮食。

林渊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能对这些富户视而不见的,历史记载中,张士诚当时是带着人冲进富户家,杀人放火,抢走钱粮。

可想而知,盐民们对富户有多憎恨,现在他只叫富户交粮,一是平息盐民的怒火,二也是保这些富户一命。

兴化现在进不来出不去,富户们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现在是该低头的时候。

不仅有送粮的,还有送人的,把家里的仆人都给林渊送来了。

其中有一户赵姓人家,尤其有胆色,几乎把自己的全副家当都弄来了。

赵子容站在林渊对面,他刚刚把家里的粮食,值钱的物什,以及仆人全部交给了林渊,终于换来了和林渊说话的机会。

“不曾想南菩萨竟是个少年人。”赵子容面带笑容,十分温雅。

林渊也笑“赵公子高义,。”

赵子容又说“赵某不才,也有几个知交好友,南菩萨想要什么,只管开口,能拿到的,自然都给您送来。”

这是识时务的人,知道在什么时候抱紧谁的大腿。

林渊点头道“必不会跟赵公子客气。”

粮食,钱,这些当然是必需品。

这些人要送,林渊自然来者不拒。

不送的他有那个不送的本事

兴化的富户这回家家都大出血了,林渊的人就在门口,他们时刻胆战心惊,但是很快他们发现,好像只要给钱给粮的,都没出什么事,门口的人也走了。

他们自然也开始送。

不过也有人只送一点的。

外头的人也收,但收了继续在门口站着。

没办法,只能继续送,直到被掏空为止。

看着富户们送出来的粮食,林渊大开眼界。

这些粮食加在一起,够四五千人吃半年的了。

富户们早就开始屯粮了,这些粮食有粗粮有细粮,新粮陈粮都有。

这还只是兴化一处的富户。

如果是整个泰州的富户呢

林渊觉得接下来需要的粮食,现在已经有苗头了。

他不仇富,也不觉得富人就应该承受别人不用承受的责任。

但他现在不是只管自己一个人,还有那么多人要吃饭,地里的庄稼也不是一天就能长成。

搜刮富户养自己人,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他能做的,就是保这些富户一命。

他现在站着的可是盐民的立场,可不是富户的立场。

盐民们信他,愿意拥护他,是因为他能给盐民好处。

如果他不能

林渊这一整天都在安抚民心。

二两都派出去跟百姓们打交道了。

“南菩萨来了,以后肯定不用吃苦了,你们也不用着急,这是老天爷的意思。”

“是啊,若是不反,以后还不是要过苦日子,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上头的官老爷一句话,命都没有了。”

女眷们还是有些担心的,她们坐在一起,等待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弟弟,自己的父亲回来。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也别担心。”

“就是,你们肯定没见刚刚的阵势,朝廷的狗连抵抗之力都没有。”

车轱辘话来回的说,人们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

到了晚上,林渊他们住进了赵子容的家,这位赵公子家大业大,为人进退有度,宅子之大,林渊也还是头一回见。

雕梁画栋说的就是这样的房子了。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什么世道,有钱人过的还是好日子。

日常享受,普通人想都想不到是什么样的。

他不知道那边要打多久,战争说起来简单,不过就是两拨人打来打去,谁厉害谁就赢。

但仔细说下来,输赢都得付出人命的代价,永远是残酷的。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每一个朝代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无数人命填出来的。

杨二是个普通盐民,他父母也是盐民,从出生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从十多岁开始,他就一直划船运盐,靠微薄的工钱维生,盐督克扣他的工钱,他也只能忍,动辄就是打骂,跟兄弟一起私下贩盐给城中大户,大户们拿了盐,却不愿意给钱,说要跟朝廷检举他监守自盗,他若是不依,便是连打带骂。

常年吃不饱肚子,有时候还得靠兄弟们救济。

刚刚得知南菩萨的时候,杨二还不信。

这世上若真有神佛,为何他们受苦这么多年,神佛却视而不见,从不聆听信徒的心声

但是周围的人慢慢都信了。

他问他们“若是真有南菩萨,他为何此刻不出现在我们眼前,不来帮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