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商品经济带来的巨大财富为切入点, 章珎轻松激活了一向懒散的王领贵族的行动力。这些家伙现在可以说是指哪儿打哪儿，使唤起来无比方便。

话说回上一章提过的火柴，众所周知，最初的火柴是以白磷制成。白磷容易燃烧, 可以轻松点燃，而且它的制取并不困难, 如果懂得基本的原理, 甚至可以从动物的骨头中取得。这很方便，但是章珎不要。

因为白磷是有毒的, 近代欧洲曾有许多工人因为在制造火柴的时候接触了大量白磷而慢性中毒, 晚年痛苦无比。

章珎想要的是后世的安全火柴，以红磷和氯酸钾为原材料的那种。虽然在这类似中世纪的背景下，获得这两种物质并不容易, 但是它值得。它既复杂，又基础。在研究这两种物质的过程中, 人们迟早会发现元素的存在。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 每一步都算数。

如果维斯特洛大陆能够大量生产出红磷与氯酸钾, 那么, 离维斯特洛化学工业到来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火柴的研究还在慢慢推进中。在别的方面，以陶瓷为代表的商业发展，让贵族们看到了庄园经济之外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家族直接经商，开办类似的工场。由于工场的运作需要具有一定素质的劳动者，王领之地有很多领主都默默地放开了对领民的限制, 转而鼓励他们进入学堂，或者参与到大大小小的商业活动之中。

王领贵族们的思路很清晰，跟着国王走，有肉吃。在王室御用工坊的匠人制造出玻璃镜之后，他们的这一认识更为清晰了。

维斯特洛并不是没有出现过玻璃镜。但是，那些玻璃镜都是从狭海远方的自由贸易城邦密尔买来的。如今，维斯特洛打破了密尔的垄断，拥有自己的制镜技术，这意味着什么

又是一条财路

为了争夺第一批制镜工场的开办权，王领贵族们打破了脑袋，争相向王室献媚。这波热闹的场面，御林铁卫和吉利安等人看得是叹为观止。

章珎暂时没有管他们，而是转手成立了国立专利局，将维斯特洛独有的制镜技术划为专利，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第一批制镜工场不仅要向王室申请开办资格，也要向国立专利局购买专利的使用权。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不买。

但如果别家买去挣了大钱，那就不关章珎的事了。

王领贵族们懵了。

为什么国王现在的做派很像一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负心汉之前弄制瓷工场的时候他多好说话啊，王室辛辛苦苦弄出来的陶瓷技术白白送到王领贵族的手里，而国王除了应收的税金之外，再没和他们要一分钱。

回忆起来，这段往事简直令人催泪。

他们好不容易被惯成娇滴滴的小宝贝，可是国王已经是个翻脸的渣男了。

王领贵族们还想和国王再磨蹭会儿，试图靠关系讨便宜，然而章珎还是不管他们。因为蕾拉王太后的四十岁生日快到了，他还有一些礼物想送给这个世界的这位母亲。

章珎和蕾拉都不是铺张浪费的人，这次的生日，宫中也没有举办什么超大型的宴会，只是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丹妮莉丝和杰赫里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准备母亲的生日礼物，小公主给王太后送上了一盒自己亲手做的永生花，里面铺着冰蓝色的冬雪玫瑰与典雅的满天星。杰赫里斯也亲自动手，给蕾拉雕了一座小小的木制雕像。

都不是什么奢华的东西，但比起华贵的金银，它们却是两个孩子真实的心意。

蕾拉接受到这份情意，温柔地俯身抱住幼子幼女。和伊里斯的婚姻并不快乐，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三个孩子。丹妮莉丝和杰赫里斯在母亲的怀里转过头来看着大哥哥，娇声娇气地问“哥哥的礼物呢”

章珎微笑着展示了自己空白的手心，小公主和小王子齐声抗议，他不得不安抚道“晚上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王室的用餐时间比平民们要早，饭后，蕾拉回到自己的寝宫稍作休息。章珎则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换了衣服准备出宫。

宫门前，红堡的侍从们已经准备好数辆大车，上面装着一摞摞散发热气的木盒。丹妮莉丝拼命仰头踮脚也看不清盒子里装着什么，章珎没忍住一笑，取下一个盒子，放在两个孩子面前让他们闻了闻，他们像小猫一样吸吸鼻子“是腌菜炖肉。”

“对呀。”章珎微笑着把盒子放回去。

所谓的腌菜，并不是东方文明的专属。古罗马和古希腊也有过类似的制作方式，只是在近代没什么人听说过而已。在欧洲，德国人就做得一手好酸菜。用它炖猪肉或者搭配烤猪脚、烤猪肉，都是很好的味道，蔬菜的酸与保留的脆爽，能够恰到好处地中和肉类的肥腻。

这个世界没有酸菜，也没有比较适合做酸菜的蔬菜。章珎起先非常怀疑，相似的地理和气候环境，没理由蔬菜会贫瘠到这个地步。

他多番了解，后来才发现，他所知道的几种蔬菜，在这片大陆上是野菜

只有最穷苦的农民在最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才会挖来吃的那种。

太子殿下差点给这个世界的人跪了。

同样是穷到吃土，东方文明的人为了熬过饥荒岁月，早把那片大地上能找到的东西都吃遍了。我们甚至可以合理怀疑，神农尝百草，是因为他是一个非常有探索精神的吃货。而在这里，很多人都指着野菜，告诉章珎这不能吃，这是草。

博物博主章珎同志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一丛丛茂盛的白花菜目十字花科植物，很想告诉他们朋友，这是荠菜。

那是韭菜话说回来，这里居然长着韭菜

还有那个植物，虽然说看着小小的一个，十分寒酸，但那其实是白菜的一种

啊他还看到某种野萝卜了

都是能吃的植物，你们倒是用栽培的方式改良它啊

这一万年你们到底活到哪儿去了

章珎吐槽无能，默默地让人把这些所谓的“野草”挖了回去，慢慢培育，不分季节，反复栽种，终于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培养出了较为合格的品种，并在王领多地推广种植。

第一批蔬菜可以收割之后，章珎让人把他们用白葡萄酒或盐为辅料将其加工腌制成酸菜，对外说，做这些蔬菜是为了帮人们度过长冬。

这个说法可信度很高。如今，温暖的长夏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年，也许还会继续下去。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为在维斯特洛，夏天有多长，冬天就有多长。等长达数年的冬日到来，全国平民的生活将会非常困难。

章珎扳倒伊里斯的时候，维斯特洛上迎来了整整两年的寒冬。王领还好，但是在北方，不少贫民却是冻饿而死。

以这个理由为契机，章珎不仅准备了大量的腌菜，也从民间和海外收购了许多粮食，加以囤积。

这是为未来做的一个准备，真实目的暂不足以告知世人。

反正，王领地区的贵族们都相信了。

侍从们赶着马车分头行动，章珎带着小公主和小王子也上了马车，马夫回头看着三人笑了笑，也赶着马车向前行。丹妮莉丝认出那是御林铁卫奥斯威尔爵士，她捂着嘴，和杰赫里斯对视一眼，两个孩子一脸惊喜，低声惊呼。

这些马车的最终目的地，是被王都市政官认证的贫困家庭。每到一户，章珎就带着两个孩子下车敲门。

每一户带着疑惑打开门扉的居民，都看到了三个衣着干净简单的人。一位显然已经成年，两个还是小孩，都戴着兜帽，看不清头发，但是，三人露在外面的脸非常漂亮。

“你是”这家的女主人神情困惑。

那个小女孩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递过来一个盒子“今天是我妈妈的命名日，请问我可以和您要一个祝福吗”

小男孩递过同样的盒子，也神情殷切地看着她。

两个孩子的目光看得女主人一愣，她接过盒子，弯腰感谢道“当然，祝福您的母亲，可爱的小小姐和小少爷。”

孩子们好像非常惊喜快乐一样，立马回头看他们身后的那个人。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对她诚恳道“谢谢您，夫人。”

那三个人很快就上了马车，继续往下一目标的方向去了。

女主人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们都送了些什么。怀中的木盒沉甸甸的，温热且有某种馋人的香味。她转身回到家中，打开木盒子一看，盒中俨然装着一份热气腾腾的蔬菜炖肉，最上面还放着几片喷香的烤肉，此外还有几块面包，一瓶葡萄酒和一小盒方糖。

是吃的

她正愣着，孩子们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妈妈，我们可以吃吗我饿了。”

女主人犹豫片刻，不知道这些食物是否安全。看着自己的孩子，想想刚才眼神清正的那三个人，她下定决心“吃吧。”

她也一起吃，如果有什么事，大不了一起。

但是那三个人送来的食物除了较为美味，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妥。一家人把这些菜肴吃得干干净净，女主人看了看这些做工不错的盒子，打算洗干净留着装杂物用。

她拿着盒子走向厨房，忽然，孩子们听见母亲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他们连忙赶过去，只看见他们的母亲非常吃惊地站在那里，在她的脚下，打翻在地的盒子暗黑色的盒底上俨然印着红色的三头巨龙徽纹。

那是王室坦格利安家族的家纹。

三位王族回到红堡，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丹妮莉丝跳下马车，奔向早就在等候的母亲的怀里。

“妈妈，我们今天得到了四十七个祝福，都是给您的。”

杰赫里斯也贴在蕾拉王太后身旁，掰着指头说“除了我们，还有七辆马车，但他们还没回来。哥哥说，下级城镇和乡村里也有这类活动。”他望着蕾拉的眼睛，“我喜欢听别人祝福您。”

向神明祷告，抑或是从修士、贵族那里得来的祝福，他们已经听过很多了，但那些华丽的辞藻远远不及今日那朴实的短短话语。

蕾拉眼眸微动，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夜色渐渐染遍天穹，太阳带着最后的光热依恋地沉入西边的大地，蕾拉王太后生日的最后庆祝来了。宫侍在红堡的城墙上摆上一些木筒，丹妮莉丝和杰赫里斯产生了好奇心，想凑上去看，却被章珎给摁住了。

“危险。”章珎轻声道，“就坐在这儿看。”

看什么呢。孩子们坐在神木林旁的凉亭中，一口一个地吃着桌上的葡萄，夜风习习，微凉细润。等到天色彻底将黑之前，一众侍从才上前将木筒外的长长引线点燃。

猛地，一声尖锐的呼啸穿破空气，串串火光连着轻烟从木筒出，直入苍天。继而是一声响亮的炸响。天空中多出了无数燃烧的星辰，它们以惊艳的姿态张开怀抱，然后如雨滴一般划过天际，向四周坠落。

不只是红堡内的卫士侍从，全君临城的人们都被那连续的响声吸引了注意力。待他们仰头看着天空，一朵朵花火在红堡的上空不断升起，像是火焰的瀑布，又像是漫天的碎金。

而在君临城不远处，一些王领家族也清晰地看见了那金色的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