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珺耳听着这道问安声也未曾说话。
她只是仍旧半垂着一双眼,神色淡漠得朝人看去。
这也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真真切切得瞧清林雅,她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子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同,一样的弱柳扶风、一样的楚楚可怜,可谁会想到就是这样无害的一张脸,却有着谁也不可比拟的狠毒心肠
前世萧无珏登基之后,宴请百官与命妇,林雅虽然不是命妇也没有什么好的出身,可她身为她的好友,自然也在宴请的名单之中。
而当日,她饮下得便是林雅奉给她的那盏酒,就连最后她因为多饮了几杯浑身无力,也是由林雅带她离开的。
她对林雅处处信任、从不设防,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堂堂士族贵女、大燕国母,却在大宴之日传出和自己的小叔子有染,新后成了废后,还被关到了冷宫那样的地方。
最后就由她这位好妹妹取而代之。
想着前世因为担忧林雅出身不高嫁得不好,每回出席宴会都带着林雅,还处处替她张罗,为得就是她能嫁个好人家,甚至她还曾问过林雅要不要进王府。可当初那个在她面前满口保证对萧无珏无意的女人,临来却给了她最要命的一刀。
或许是想到了这些,王珺眼中的冷意却是又多了许多
屋子里静悄悄得无人说话,而仍旧屈着膝的林雅也不知怎得,竟觉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明明是艳阳天、暖春日,可在王珺的注视下,她却像是置身在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之中。
她不明白。
这明明是她第一次见王珺,为什么竟能从她的身上察觉出几分厌恶和冷漠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林雅心中这个念头刚起,便又被她压了下去,她的存在,就连她那个父亲都不知晓,更遑论是王珺这个闺阁女儿了或许她和王珺就是天生的对家,注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好好相处。
也好,她本来就不想同她好好相处。
王珍眼看着林雅还屈着膝,刚想说话,便听到王珺已开了口“起来。”
她的神色淡漠,态度矜傲,却是半点都未把林雅放在眼中,可屋中人对她这幅态度却没有感到丝毫奇怪。
王珺自出生后便被封为长乐郡主,又是成国公的嫡女,在这长安城中,素来也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份,就连宫里那两位公主都得给她几分薄面,面对一个不足挂齿的林雅,又岂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旁人不觉得有什么。
林雅的脸上除了尴尬,却还有些暗恨。
她袖下的手紧攥着,因为先前屈膝太久的缘故,就连腿脚都变得有些变麻了,归座的时候差点便要摔倒。
王珍看着她这幅模样自是忙搀扶了一把,口中也是关切得问了一句“阿雅,你没事”
林雅纵然心中再怎么恨王珺,此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表露什么。她的面色惨白,脸上却还挂着浅浅的一道笑,口中也很是温柔得说道“我没事。”
丫鬟已上了茶
王珺就坐在王珍的右手侧,也就是林雅的对面,眼看着两人这幅样子,她也未曾说话,只是握着茶盖扫着茶沫。
她虽然不曾言语,可屋中几人的目光却都不自觉得落在她的身上,到后头还是王珍先开了口“姑姑和表哥如何”宫里不比外头,若无宣召是是不能随意进去的,自从太子出事后,也只有祖母去了一趟宫中。
至于他们,也不过是待在家中得个消息罢了。
想到这,王珍心中的不高兴却是又多了几分,王珺每年不知要在宫里待上多久,可她们若要进宫却还得等着人宣召,真是不公平。
王珺听人问起便停下了轻扫茶沫的动作,口中是道“表哥的身子好多了。”
她就这么平平一句,等这话说完,屋中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清。
她们姐妹几人的感情本就不亲厚,王珺也不愿逢场作戏,至于林雅日后总归是有机会的。因此等饮了一口茶,她便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我还有些事,便走了。”
等这话说完,她便起了身。
只是临来要走的时候,她却是朝对侧的林雅那处投去一眼。
林雅先前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正在不动声色得打量着王珺,骤然见人看过来却是一惊,就连手中握着的茶盏也忍不住轻晃了下。茶水是先前刚添的,不仅满着,还滚烫得厉害,起初这一轻晃虽然未曾砸落,可里头的茶水却还是倾泻了不少。
那茶水顺着茶壁落在了林雅的手心。
纵然林雅平日再能忍,此时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手中是茶盏也顺势砸在了地上。
王珠就做在她的身边,两人离得虽然不算近却也不算远,这茶盏砸在地上,里头的茶水自是都溅到了她的裙子和鞋面上。
“哎呀”
王珠尖叫着站起身。
隔着衣裳和鞋面,她倒是未曾被烫到,只是今日为了见客的缘故,她穿得全是彩衣局里送来的新衣新鞋,她又惯来爱漂亮,眼瞧着那裙子和鞋面上都沾了茶水,自是气得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