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梁宫。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德妃端坐在主位上, 她的手里仍旧如往日那样握着一串紫檀佛珠, 只是这会却没像往常那样捻着, 指腹僵硬得停留在佛珠上, 像是突然静止, 所以指根还呈现出微曲的样子。
而那张惯来温和的脸上, 此时也不复素日的清平, 带着些惊愕以及不敢置信,好一会, 她才张口呐呐问道“你,你说什么”
萧无珏似是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抿了抿唇又呷了一口茶水, 等把手中的茶盏搁置在一侧,而后便又同人重复了一遍,等说完, 才抬头看着德妃, 跟着一句“儿子知道今日之事让母妃失望了, 只是”
说到这,他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得闪过一道狠戾, 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变得阴郁了许多,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心底的情绪, 而后是同人继续说道“只是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我们如今也只能想办法去解决了。”
先前德妃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可此时听着这一字一句,哪里还能再用“幻听”来否认
张了张口, 似是想说什么,可心里的那些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只能闭紧了嘴,指腹也不住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好似只有这样才可以平复自己心底的情绪,只是她心里不宁,佛珠也被她拨弄得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仅平复不了心底的情绪,反而让她变得越发烦躁起来。
“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德妃食指的指腹不经意碰到了佛珠上挂着的一串坠子上,那坠子棱角锋利,这么一划,指腹那处立马就见了血,没一会功夫,不仅那坠子上出现了血迹,就连佛珠的表面也被鲜血所沾染了。
萧无珏眼尖,立刻便看到了德妃的伤痕,眼看着那处坠着的血珠子,皱了皱眉,起身关切道“您没事吧”说完,是又跟着一句“儿子让人给您来包扎伤口。”
德妃耳听着这话,不等萧无珏去喊人,便张口说道“不用。”
这些小伤还不足以到请人的地步,何况这个时候,她最关心得也不是这些。
心烦意乱的从一侧的夹盒里取出一方帕子,在那还流着血的指尖上随意擦拭了一回,等到那血不再冒出,便把手上还套着得那串佛珠并着这么一方帕子随意仍在一侧。
而后是又取过一旁搁置着的茶水,连着用了好几口,等到勉强平复好心底的情绪,她才握着茶盏朝底下坐着的萧无珏看去。
萧无珏早慧,自小就没有怎么让她操心过,所以她对他从来没有怎么担心过。
可今日
想起先前萧无珏同她说得那些话。
德妃这才平复好的心情又彻底沉了下去,她这个儿子,这个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的儿子,今日竟给她闹出这样的糊涂事来虽说今日在华安寺发生得那些事,王家为了脸面自然不会往外去说,那些和尚更加知道怎么守口如瓶。
可只要想到自己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还让那么多人瞧见,她这胸口就变得起伏不定。
合了合眼,勉强压抑住心底的情绪。
等再睁开眼时,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萧无珏,沉声问道“你打算如何”
“儿子说过要给王家一个交待。”
“交待”德妃一听这话就顿时火冒三丈,手撑在一侧的引枕上,拧眉怒道“那么一个没名没分的东西,你要给什么交待不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连王家的宗谱都没上,随意给个侍妾的名头,送进府里便是。”
她今日是真得生气了,所以说起话来全然没有遮掩。
这也亏得是如今殿里没有其他人,要不然只怕旁人都该以为这位跟菩萨似的德妃娘娘是中了巫术了。
“母妃”
萧无珏无奈得喊了人一声。
起身替人重新倒了一盏茶,而后才同人说道“那个林雅的确算不得什么,可说到底,她也是王慎的女儿、是王家的人,何况”他今日做出那样的事,又被庾老夫人和王家的其余主子亲眼撞见,打得那可是王家的脸面。
区区一个侍妾就打发了,王家怎么可能会同意
如今王家在长安城的地位还很高,父皇也很看重王家,他不能这样轻易得罪了,何况这桩事,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他那位父皇。若是这个时候,他又要娶王家的女儿,又要娶魏国公府的二姑娘,这番做法别说他那位父皇会多思多想。
只怕朝中不少老臣都要说道了。
想到这
萧无珏握着茶壶的手又收紧了些,而后才同人说道“您去同未央宫的那位说,就说我要娶王家五娘,至于那个林雅,便给个侍妾的身份,一道抬进府里。”
如今王家待字闺中的还有大房的王六娘以及三房的王五娘、王八娘。
王珍的年纪原本就不小了,如今因为冯氏的死还得守孝三年,等到三年之后,即便身为王家女,只怕也不好婚嫁。
他这样做,起码能让王家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