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九年,沪市街头一角,生活的场景热闹而繁忙。
“买花啦,新鲜的花儿”
“鲜艳的玫瑰花,买花儿啦”
来往的人群中,钱宝丫拎着花篮站在路边扯着嗓子吆喝,吸引不来几许目光。
往往有意向的客人闻声扫视过来时,周围眼尖心明的卖花姑娘们就会一拥而上,狼多肉少,只有穿着最体面、花儿最好的那一位才能雀屏中选,达成目的。
钱宝丫摸了摸身上洗得发黄的对襟薄衫,再瞅瞅如今自己矮小的个头。
“”算了。
就现在这副严重营养不良的瘦弱小可怜样儿,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
她决定另辟蹊径。
此地紧邻一所学校,距离租界也不太远,所以这条街上还算繁华,街两旁交织的人流中什么样的人都有。
身着长袍挂长围巾的文人学士,短褂加身行迹匆忙的普通百姓,穿上学生装青春飞扬的淑女学生等等,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穿洋装戴绅士帽打阳伞的洋人,或者西装革履的上层成功人士。
这些都代表着机会,钱宝丫看着街上的行人,睁大眼悄悄寻摸。
不过片刻,对面出现一对穿着不俗的情侣。
那男的穿西装踩皮鞋,带着圆圆的金边眼镜,意气风发;女的上衣下裙,皆是绣了花的绸料,头上梳着油光水滑的长辫子,很有气质。
这两人之间气氛暧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谈情说爱的少爷小姐,荷包里绝对不缺钱。
钱宝丫整了下衣裳,弯起嘴角露出八颗牙齿,第一时间迎面走上去。
“这位先生,给美丽的女士买一束花吧”
钱宝丫赶到近旁,递上三朵娇艳的玫瑰,眼含期待。
长相俊朗的眼镜男听此有些意动,转头深情地看向身边的女子,“鲜花赠佳人,热烈如火的玫瑰,正好代表着我对密斯林的美好情意。”
说着这番肉麻兮兮的话,他的手抬起来就要掏皮夹了。
钱宝丫差点被对方腕上露出的手表晃花眼,不由得笑容更盛。
这样的肥羊,在心爱的女士们面前总会特别大方,尤其是这种疑似留过洋的西派人物,都讲究个绅士风度。
说不定这一单除了卖花钱,她还能得点小费。
“等等。”谁知当事人女主这时突然叫停,令眼镜男掏钱包的动作霎时顿住。
长辫女子轻皱了眉头,清秀的小脸上顿时呈现出一种如兰似香的婉约,几乎让眼镜男直直看痴了去。
“密斯托徐,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赶去东华大学参加讲座,而不是在此为买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浪费宝贵时间”
“好好,那我们走,等明儿个我再送你更好的。”
两人中英文夹杂在一起说着就缓步离开,徒留身后的卖花姑娘笑脸僵滞地站在原地,手上的玫瑰花一枝都没卖得出去。
从头到尾,那宛如香兰一样的年轻女子根本看都没看凑上来的小丫头一眼。
那样子似乎是在自衬身份,高高在上,目下无尘,不堪与白丁为伍。
钱宝丫扯扯嘴角,低头翻了个白眼。
她安慰自己,也许人家喜欢的是清新雅致的白玉兰,而不是热情奔放的红玫瑰。
浪费了精力,生意也没做成,钱宝丫暗自叹息着铜板不好挣,并不理会同行们的窃窃嘲笑。
稍后抬头间瞧见不远处有等着过马路的洋人,她眼睛一亮,立即重整旗鼓凑上去小声问。
“exce , do you need foers, sir”
英语谁不会啊,想当年她还过了四六级呢,简单问话小意思。
钱宝丫咧开嘴露出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手里默默加码,最后举起一大捧玫瑰花。
那几乎是她花篮里所有剩余的量。
机不可失,当然是能多卖就多卖啦。
对方是一个典型英伦风格的老绅士,旁边还跟着一位穿着蕾丝裙披着小卷发打着小洋伞的中年白人女士。
两人骤然听见华国小姑娘说出稚嫩流利的英文,不禁惊奇地瞧上两眼,然后就看到了被对方踮着脚努力高高送上的鲜艳花朵。
“oh, its beautifu ”白人女士挥着小扇子赞叹。
玫瑰被照顾的很好,如火的红色花瓣上犹自沾染着露珠儿,在阳光下显得娇艳欲滴,煞是好看。
或许是被如此的美丽诱惑,或许是欣赏女孩不错的口语,也或许是秉着良好的教养风度。
老绅士接过那捧花低头轻嗅了一下,笑着递给身旁的妻子,然后大方地掏出口袋里的硬币扔给小姑娘。
“谢谢先生,祝您和美丽的女士度过愉快的下午。”钱宝丫一把接住硬币,看也不看地塞进荷包,再笑着道谢后识趣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