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回到解放前38(1 / 2)

因为南北开战的消息, 沪市犹如水滴落入油锅,瞬间炸开了。

城里城外,各行各业, 都在讨论这件时事。

有人赞同,歌功颂德,有人反对, 口诛笔伐,两方人马天天在报纸上你来我往争锋相对,比街上的泼妇对骂还精彩。

然而这些都与平民百姓相距甚远,几乎没什么关系,或者说有关系受到影响了也是有心无力。

无论打仗不打仗、动荡不动荡, 他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该往前走还是往前走着。

就比如钱六他们做人力车夫的, 即使形势愈加紧张,仍旧每天出车拉客,挣钱糊口, 偶尔空闲了才有功夫唠两句开战的事磕牙, 抱怨抱怨上面的人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等等。

小老百姓其实不懂得什么南北割据、全国统一之类的道理,只想过安稳日子。

这天早饭过后, 钱六和邻居感叹了一番世道不太平, 到点该出门干活还是照样没得偷懒的。

"爹, 别往城外走啊。"钱宝丫叮嘱一声。

钱六摆摆手表示晓得了, 不会拉去城外的客人。

城外现在乱的很, 军匪兵头子到处都是,一不小心遇见心思坏趁机拦路打劫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连伸冤都没人跟你讲理。

等他离开了一会儿,钱宝丫换上一身比较体面的衣裳,也准备出去了。

双胞胎弟弟跟她一起,三人在咖啡馆门口分开,金宝银宝去上班,而钱宝丫则打算去租界转一圈看看。

在当下这个动荡的时候,相比沪市其他区域,还是租界相对安稳一些。

既然要搬家,那就尽量搬到比较安全的地方。

钱宝丫想先去租界那里参观一下,顺便瞧瞧能不能捡漏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时间尚早,街上的有轨电车还没来,路上行人寥寥。

钱宝丫拎着自制的小手包走过曾经卖花的那条街,看到那群以前与她争抢生意的卖花姑娘仍在卖力地推销着红玫瑰。

里面多了几个新人,少了几张熟面孔。

她从她们面前走过,并没有被认出来,毕竟当初的关系不算多好,大家都是讨生活的陌生人。

即将走过去时,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小姑娘抓住机会拦住去路,小心翼翼地举着花篮询问。

"小姐,买花吗?新鲜好看的玫瑰花,买一朵吧。"

钱宝丫看着对方期待又忐忑的样子,蓦然想起当时的自己,都是一样的卖花姑娘,一样小心又努力地赚取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

她从包包里摸出那五枚用来坐电车的铜板,递过去说道,"那给我包一束吧。"

小姑娘欢快地哎了一声,当即手脚麻利地把一捧红玫瑰用白色的长纸段仔细包裹好,花枝上的刺早已被处理的干干净净,枝头花朵红艳似火。

钱宝丫接过花低头嗅了嗅,幽香扑鼻,令人心情舒畅。

看了眼花枝上特意打的蝴蝶结,她笑着离开了。

日头徐徐升起,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轨电车终于开班,拉起鸣笛从路尽头缓缓驶过来。

钱宝丫走过一段路后突然停下,自己拍了拍额头有点懊恼。

刚才不应该一时心软就把坐电车的钱花掉的,现在她又不想重新掏一份出来,只能靠双腿双脚走了。

心里说着后悔,钱宝丫脚下却诚实地错过电车门,继续朝前走去。

据她提前打探的消息可知,距离这里最近的租界边缘就在东华大学后面不远,再走过两条街就可以看见,走走也就到了是吧。

钱宝丫抱着花穿梭在街巷中,很快拐入东华大学所在的那条街。

这里比别处热闹很多,因为有不少学生正在搞活动,有人在门口搭台子激情演讲,有人组织热血同学到街上□□呐喊,抗议战争,渴望和平等等,热火朝天,气氛高昂。

钱宝丫一边伸长脖子往人堆里瞧,一边谨慎地从旁边贴墙穿过去。

一段不长的路走得她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听着那些声嘶力竭的口号宣誓,她的脑袋十分清明,心口却砰砰砰地跳的飞快。

穿过人群后,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找到一处高地往校门口逡巡片刻,没找到那个长身玉立的熟悉身影,最后略带失望地转身走了。

不知道送的谢礼,卫斯年收到没。

钱宝丫一面乱七八糟地想着,一面进入这片租界的外围区域。

这里明显比贫民区那边干净多了,也比东华大学那里安静,到处都显露出西化的痕迹。

街上偶尔走过的人穿着非常体面,有的乘着小汽车,有的坐着人力车,个个看起来矜持又优雅,很有素质的模样。

他们都是当今社会的上等人,看着好亲近,但那只是表面的。

对于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来说,他们的态度大都十分冷淡,全然漠视的作风。

另外,除了这些处于金字塔尖的老爷太太们,路上出现最多的还是拉客的车夫。

他们身上都打扮的齐齐整整,长裤长褂白手巾短头发,整齐干净的样子不是贫民区那些衣着随便的车夫可比的,精神头更是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人拉着车匆匆而过时,将鞋底儿踩得噔噔作响,风光又有牌面

甚至还有一些路过的车夫,在用简单的英文口语和主顾进行简单的早间问候。

钱宝丫观察过后心想,这就是钱六口中一直称赞有加又羡慕不已的上等车夫了吧。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

举目望去,周围的建筑风格一般都是西式的。

用铁条或栅栏围成的院墙,姹紫嫣红的小花园,还有白墙灰顶的小洋楼,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井然有序,吸引人的视线控制不住地看了又看。

更远处还能见到尖尖的塔顶,隐约听到钟声,那里应该是由传教士开设的教堂。

钱宝丫瞧得目不暇接,置身其中恍然有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不讲什么国家大义屈辱不屈辱的,这里的环境确实比其他地方来的安全可靠。

而且比起和几户人家一起住逼仄而拥挤的小四合院,每天还要经过一条污水横流的臭巷子什么的,曾经作为现代人的她更喜欢这边干净的氛围,更希望住进漂亮的小洋楼。

钱宝丫默默参观一会儿,觉得还是住小洋楼舒服,到时她就可以自己住一间房,能有私人空间了。

下定了决心之后,她就开始顺着边缘那几排房子走,重点查看那些门口贴了卖房或租房信息的,希望能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买下或租下。

到时一家人搬过来,即使外面开战打仗,他们躲在这里也不用怕轻易就被炮灰了。

之所以选在租界边缘,钱宝丫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方面是这边距离贫民区不远,让宝儿娘他们不会有太多走出舒适区的恐慌感,又靠东华大学近,钱六若是继续拉车,绝对不愁客源。

另一个方面是因为钱宝丫知道的那点剧情走向,战争早晚是要打起来的,到时混乱一起,如果这里也不安生,那他们家住在边缘地带跑也能跑的及时。

钱宝丫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到根本没人贴卖房租房的告示。

她逛了一晌午,把外围那片都跑遍了,也没看到有哪家要卖房子出租房屋的。

最后她不得不用铜板贿赂了一个在主顾家门口停车歇脚的车夫,向他问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租卖房子的,或者专门做这类事的中介牙行也行啊。

不然什么内幕都不晓得就到处找,只能浪费时间白做无用功。

就如同她之前那样,凭借着前世的一点经验就跟个傻子一样闯进来了,累个半死才反应过来。

那歇脚的车夫收了问路费,嘴巴却劳的很,没说这一片有哪家要卖房子,只给她指了条去牙行的路。

牙行好找,就在出去的一条路口的街边,贴着租界开着,门头高耸,窗明几亮,分外气派。

钱宝丫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只是扫一眼就忽略过去了。

她找上门时,行里立马有牙人过来负责,问她想要做哪一方面的生意,是需要找房子还是需要找佣人还是委托事宜等等,业务广泛,听得钱宝丫差点都要头晕了。

"我想要买房子,那边的。"钱宝丫赶紧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抬手指了指租界的方向,并提前限定好范围。

牙人没有丝毫意外地请她稍等,然后找出一本花名册飞快翻动。

等了一会儿,对方告知钱宝丫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租界的房源紧缺,现在没有人家卖房子,而且一旦有了这方面的消息,很快就会被其他早就物色好的人拿下,想从那些人口中夺食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有租的吗?"钱宝丫再问。

牙人又翻出另一本花名册查看,随即摇头,表示出租的也没有。

钱宝丫:"……再往里呢?这一片地方不小,整个租界都没卖房租房的吗?"别以为她读书少就驴她啊。

难道是她来的不巧?

下一刻,牙人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不假。

"您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早一点还有那么一两家搬走空出来的房屋。"

"但是现在外面乱乱糟糟的,有点能力的老爷们都想住进租界保障安全,可房子就那么多哪里够分,没有重金没有关系都搞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