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孩子, 回南江吧
春节过后,南江巷的五个孩子都去了北京。
林声在肖钰那里落了脚。
肖钰是个冷静理性的人, 话不多,性格和路子深有些像。他工作忙, 在家时间短。林声多半在家画画, 也不给人添麻烦, 两人做室友相安无事。
只是时不时肖钰会跟路子灏吵架,通常是被路子灏气得脸色铁青,一来二去,就问林声, 路子灏这人是不是有神经病。
林声想一想, 说“我感觉他挺正常的。”说完发现肖钰脸黑了,立马补一句,“你也很正常。你们都正常。”
肖钰问“你跟他哥为什么分手, 他哥也像他这么难伺候”
林声说, 路子深太厉害,追求者太多,她不安又自卑。他任何事都能风波不动做得很好, 包括对她, 她甚至疑惑他是深爱还是擅于处理。说来说去,就是不够自信。
“自卑”肖钰说, “我第一次见你, 感觉能被你掰直。”他这句是玩笑,但接下来又说, “你的追求者也很多,你看不到”
林声一愣。
追求者一词,从不美好。
中学的谣言污蔑、围追堵截给她造成莫大的阴影。大学在上海,有富二代对她穷追猛打,但她心里只有子深哥哥,感到厌烦。
工作后,同事遵守着社会礼仪,没了年轻时的肆无忌惮。追求变得隐晦,成了暗示。
得不到回应便立刻收回触角,转而探寻下一家。
来京后,苏起和她逛街,喝咖啡都有人找她要号码,还碰到过星探。
但她觉得虚浮,分手后,她将精力转移到画画上,努力寻找自己的特色画风。肖钰跟她说,智能手机会改变时代,叫她利用好网络平台。
一开始,她只能勉强维持生活,不好找父母,靠李枫然和梁水接济。梁水已顺利上机做副机长,六月份就正式入职了。
李枫然定居北京,全款买了套精装修的新房。梁水跟他买在同一个小区,康提给的首付说是婚房,他每月还贷。房子等着散味,还没入住。
梁水早早从宿舍搬出来,在苏起学校附近租了房。两人正式同居。
父母都没意见,倒是康提私下跟梁水交代“你们的关系父母认了。但也要注意点儿。”
康提意思是不要在苏起没准备的情况下弄出小孩儿来“七七还在读书呢,再说她想搞科研,女孩子本来不占优势,这会儿正是发力的时候,你别拖她后腿。”
梁水说“还用你讲。”
梁水后来跟苏起讲起这事,说“我妈妈真是拿你当亲女儿,我这便宜儿子是捡来的。”
苏起正坐在地毯上帮他整理登机箱,说“没有办法,苏七七太可爱,太有魅力了。”
梁水捏了下她的脸。
她从箱子里翻出一副墨镜,塞给他“戴给我看。”
墨镜一戴,他的脸愈发冷峻凌厉,还真有严肃冷酷的机长模样。只是他没绷住,几秒后便忍不住弯唇一笑,霎时像阳光倾泻,帅气得青春飞扬。
苏起凑过去在他下巴上啜了一口。
“你就是个色狼,是不是”梁水把墨镜摘下来给她戴上,墨镜遮住她半张脸,酷酷的,还有些可爱。
“好看吗,机长”
“好看。机长夫人。”
苏起拿手机自拍。
梁水握住她一只手,抠抠手心“七七,其实我妈妈说的我都想过,这几年你还是以学业为主。”
“嗯。”苏起对着手机摆造型,“我还是蛮想进研究院的。小孩儿的话,”她将墨镜拉下来一点儿,抬着眼眸瞧他,“你现在想要么”
梁水摇头“至少四五年后吧。”
他觉得现在两个人挺好。
“我也觉得。”她笑了,继续自拍。
梁水摸她手心,问“你想什么时候领证”
苏起“咔擦”摁快门“什么时候都行啊。明天都行。”
梁水“真的”
苏起刚举起手机,回过神来,想了会儿,扭头看梁水。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对视半刻,两人立刻起身翻找资料,苏起的户口在学校,梁水的在公司还没来得及移到房子上。一个打电话,一个上网查,倒也简单,各自去户籍科借出来就可以。
两人一商量,决定8月29号拿证。
2013年8月29号,刚好十年。
苏起跟家里说了。
程英英说“啊就领证啊。”
苏起刚要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妈妈说“也行。反正你收了人家戒指也不好退回去。再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跟在水砸屁股后头跑了。”
“”苏起说,“我们要不要回来一趟,是不是要双方家长见面。仪式一下”
程英英说“别了。折腾。我跟几个妈妈约了晚上去舞厅跳舞,到时跟你康提阿姨说一声就行。”
苏起“”
妈妈你要嫁女儿呀,能不能郑重点儿
可放下电话,苏起又挺满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多好。
2013年8月29号那天,苏起和梁水去领了证。从民政局出来,梁水坐在台阶上给她戴上戒指,说“这下好了,之前总感觉在裸奔。”
苏起打了他一下“什么破比喻”
两人戴好戒指,在超市里买了两个可爱多。一人一支吃完,苏起回研究所记录实验数据,梁水这几天轮休,回家打扫清洁,哼着歌扫到半路,还是激动,拍下两个小红本本发了朋友圈。
苏起在实验室等数据,刷一下qq,高中群有人讨论,说梁水和苏起居然结婚了。
居然
苏起想,是果然
刘维维说“哇,从高中走到现在,真难得。”
程勇道“是初中。”
错。
苏起笑,你们都不知道,水砸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下午,路子灏打电话说去李枫然家聚聚,庆祝他俩结婚,顺带给李枫然暖房。
苏起说“要买什么东西吗”
路子灏“人来就行。油盐酱醋食材水果都齐了。”
苏起跑去花店买了一大束鲜花,粉玫瑰,白玫瑰,满天星,银叶菊,漂亮极了。
花艺师插着花,苏起趴柜台边瞧,拿手指“帮我再加个白色的小绒球球。”
梁水插兜站一旁,看见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兀自一笑。
真别说,她手指又细又长,戴戒指真好看。
小小的圆环像一把小锁,锁着她,她是他的。
他抽出手来,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他也是她的。
工作台的电脑上播放着一首新歌“isten to y heart oh oh oh”
苏起瞄一眼,三个小男孩在屏幕上蹦蹦跳跳。
她好奇“这么小”
花艺师笑“新出的组合,tfboys。”
“可爱。”苏起说。这些年国内出过好多组合,bobo,至上励合,不知道这几个小男孩未来是什么样。
她托腮“我现在好喜欢exo的吴世勋啊”梁水拧了下她的腰,她立马改口,“瞎说的,过去时。”
梁水冷飕飕瞧她一眼,又看一旁,一朵插花时掉落的小雏菊躺在柜台上。
他捡起,插在她的丸子头上,漂亮又明媚。
苏起察觉,回头“干嘛”摸摸脑袋,摸到发髻上一朵小雏菊。
梁水握住她手,说“别摘,好看。”
苏起便不摘,继续看插花。
梁水瞧着她头上的花儿,心情不错,掏出手机给她拍了照。
花束扎好,苏起抱了个满怀。
李枫然家跟梁水一个小区,梁水打算下月休假再搬。
一进屋,苏起道“路造跟声声送物质,我送精神来了。”
李枫然接过鲜花“家里就缺这个了。”又瞧见她头上的花儿,笑,“那个也好看。”
苏起摸头“水砸瞎弄的。小鱼丸不在。开学了”
“前天回美国了。”李枫然把花放在茶几上,拿矿泉水瓶浇了点儿水。
苏起打量四周,浅灰色家装,木质地板,开放式厨房,大理石吧台。
林声在做饭,路子灏在吧台上摆盘,对苏起说“不买东西就算了,还不出力做饭。苏七七你够行的。”
“过会儿洗碗总行了吧。”
路子灏切一声“你洗碗还不是推给水砸。”
“你一会儿不跟我过不去你能死么”苏起四处一瞄,“肖钰没来”
路子灏拌着沙拉“人要上班,没你那么闲”
“上班么,那就好。”苏起好心状,“我以为你俩又吵架,他被你气得不肯出门了呢。”
“”路子灏说,“梁水你管管你老婆”
刚还牙尖嘴利的苏起霎时脸一红,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甜呢。
梁水正站在落地窗前跟李枫然讲话,扭过头来,说“路造你别惹我家领导啊。”
苏起心里甜甜的小火苗蹭一下烧到面颊,一溜儿小跑去梁水身后,搂住他的腰,脑袋靠他后背蹭蹭。
路子灏翻白眼,说“李凡你不过来避难”
李枫然淡笑,立在窗边,看了眼从背后拥着梁水的苏起;两人的手交握着,淡金色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
林声往盘子里分牛排,说“新婚燕尔,懂不懂过来吃饭。”
几人围聚吧台边,坐上高脚凳。
土豆泥,煎鳕鱼,牛排,烤西红柿,灼秋葵,蔬菜沙拉。
苏起叹“声声你还会弄西餐,以后谁娶你真是福气。”
路子灏道“那娶你的人呢”
苏起倒酒到一半,说“路造你是不是要打架”
路子灏“不打,你都混双了。”
李枫然在一旁含笑,将酒杯分推给朋友们。
苏起“风风你笑个头啊。”
李枫然无辜“我连笑都不能笑了”
林声噗嗤“一群幼稚鬼。”
路子灏拿叉子敲敲玻璃杯,举起红酒杯“梁水砸,苏七七,新婚快乐”
林声“百年好合。”
李枫然“一生幸福。”
梁水笑“谢谢。”
苏起“谢谢。”
五只玻璃杯碰在一起,“咚”一声清脆。
吃完饭,伙伴们转战客厅,窝在沙发上,各自找了舒服的位置。
茶几上堆满果汁,红酒,清水;果盘里摆着樱桃西瓜火龙果;零食篮子里装满薯片牛肉干仙贝话梅。
电视切换到国外音乐频道,tayor sift正在唱you beong ith 。
林声喝了口红酒,说“七七,结婚证给我看下。”
苏起从包里翻出红本本“还热乎呢。”
路子灏凑上去一起看。
红底照片上,梁水和苏起一身白衬衫,两张漂亮的脸蛋年轻,干净,正青春。他们一个笑容散漫,一个笑眼明媚,眼底眉梢的幸福开心能溢出来。
路子灏由衷道“你俩真挺配的。”
“真好看。”林声羡慕地说,“连身份证号码都很配。”
两人身份证前六位行政区号一样,后头是
199001100010
19900120002x
苏起笑“对吧我也发现了。”
李枫然接过来看,“梁水”,“苏起”的铅色名字印在上边。照片里,他们笑着,眼里含着光。
李枫然垂眸看了会儿,把红本本还给梁水,直视他的眼眸,轻声说“一生幸福。”
梁水接过,望住他,点了下头“谢了。”
电视里,阿黛尔深情唱着“one ike youi ish you noth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
路子灏拆开一包薯片,问“结完婚什么感觉”
苏起咬着西瓜,跟梁水对视一眼。
梁水耸了下肩,苏起说“没什么感觉,跟没结婚一样。”
林声说“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梁水看她“你最近怎么回事,微博粉丝30万了,买了多少僵尸粉”
林声一包仙贝砸过来“一个都没买好吗”
梁水接住,撕开了喂给苏起。
李枫然说“你现在风格就很好。”
林声几月前跟苏起去博物馆玩,突然从文物里得了灵感,将一些有意思的器物拟人化,幻化成古风人物。
凤钗、青铜剑、竹篾、扳指在她笔下变成含春的豆蔻少女,墨衣长发的大侠,温润如玉的隐士
渐渐有了喜欢她的小圈子。直到上月,有个微博大号在博物馆拍了个胖嘟嘟的唐代大酒缸,玩笑问她能不能画。
三天后,林声在微博上贴了副仕女醉卧竹林图。丰腴艳美又不流俗的仕女侧卧竹林,一手撑头,一手扬起玉壶,美酒似飞流;女人大胆翘着腿,如男人般豪爽肆意。
这画一出,上万评论转发。
苏起说“声声你要红了。你爆个照会更火。”
林声笑“算了吧,大家看我的画就好。再说,就算不爆照,也会越来越火。”立刻道,“喝多了醉话醉话。”
伙伴们笑起来,林声面颊绯红。
苏起追问“声声,有那么多粉丝什么感觉啊”
林声掩饰不住开心“自己的作品有那么多人喜欢,就蛮好的。李凡肯定懂的。”
李枫然朝她伸了下酒杯,林声越过茶几和他一碰。
国外乐队在放肆喊唱“tonight e are young ets set the ord on fire e burn
ighter than the sun”
五个年轻人哼着歌,喝着酒,歪在沙发上闲聊。
李枫然和林声各自倒在单人沙发里,路子灏睡在长沙发上,梁水斜垮垮歪在一堆靠枕中,苏起脑袋枕他腿上,躺在沙发上翘着脚。
从钢琴聊到飞机,从博物馆聊到非洲,从李白聊到神探夏洛克,任何话题都能随时随地跳出来。
讲到不知何时,苏起恹恹欲睡,梁水躺到沙发上,拉来一张小毯盖她身上。她在他怀里闭了眼。
伙伴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聊着,迷迷糊糊。
夏天的午后,大孩子们七歪八倒,沉睡着,安安静静。
玻璃杯沾着酒渍,西瓜皮挂着水滴。
中央空调的冷气呼呼吹着,落地窗外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
苏起迷蒙中眯开一条眼睛缝儿,恍惚想起了南江的夏天。
突然,叮铃铃手机响。
苏起一个惊吓,梁水揉揉眼睛,伸手在沙发上一摸,递给她。他又闭了眼,胸膛沉沉起伏。
几个伙伴也醒了,林声踢了踢腿,路子灏挠了挠头,李枫然将脑袋埋进靠枕里。
是程英英,说“七七,我跟提提阿姨说了,过年办婚礼怎么样”
苏起困困地抓抓梁水,他听见了,点了下头。
苏起咕哝“好。”
“那行。你那里热不热呀”
“不是很热了。”
“哎,云西快热死了。天天三十六七度。”程英英说。
苏起听到什么,忽就醒了过来。
她听见了
知
电话那头全是蝉鸣,听筒里装着一整个夏季乐章的收尾音。
苏起心头一动“妈妈,你那里有知了”
“我跟卉兰阿姨在北门街这边玩呢。”
“妈妈,我想听知了叫”
路子灏立刻找遥控器,电视静音,林声抬起头,梁水李枫然睁开眼。
苏起放了外音。
窗户半开,城市车水马龙,楼下隐有车轮滚滚声。屋内很安静。手机里传来聒噪的知了叫,炎热的带着桑叶气息的夏天扑面而来。
伙伴们都安静了。
听了足足一分钟,才挂了电话。
城市的喧嚣随着折射的太阳光线缓缓浮上来。
苏起叹“好久没在云西过夏天了。好想回去啊。”
伙伴们都有些怅然。
梁水忽道“那回去吧。现在就坐走。”
苏起愣住“啊”
路子灏突然兴奋“走。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