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想的女土匪44(1 / 2)

按祁朝的规矩, 提名金榜的新科进士在游街之后, 会在宣仪门前统一接受圣旨, 进行登记造册仪式, 如此, 才算成为大祁记录在案的真正进士。而每科进士多则五六百人,少则一二百名, 只有状元和榜眼、探花能获得皇帝单独的备案圣旨, 这是作为前三甲的荣耀。

然而,今科状元所获得的嘉奖却是十分过了,比之前任何一科都要隆重。

宣仪门前, 礼炮齐鸣、红绸紧簇, 圣上的总管大太监朱封朱公公,亲自来为今科状元宣旨。

圣旨前半部分的内容倒还好,正常的状元敕封流程,同前科状元一样,授了个翰林院博士的虚衔。可后半部分, 却实在石破天惊。

“朕之皇四女婉彤,昭昭若日月、离离如星辰, 娴熟大方、品貌出众,适婚嫁之龄,当择佳婿与配。

兹闻新科状元江瑜,年迨耆英,德称乡郡,仁爱既深善誉弥著, 爰详稽于古典,与朕之皇四女堪称天设地造,朕躬闻甚悦。

为成佳人之美,当隆锡于宠章,特封尔为恩亲侯,命为驸马都尉。布告内外,咸使闻之。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人生最得意的两件事便是“金榜题名时”与“洞房花烛夜”。打马游街刚过,琼林宴尚未开席,四元及第的新科状元即被封为驸马,尚得还是当今最受宠爱的昭阳公主。这怎能不叫人羡慕嫉妒

一时之间,无数神色复杂的视线都投到许源的身上,仿佛要将她戳穿个洞。

却也有在京中有些势力的勋贵人士,听得这赐婚圣旨下得蹊跷。

一来,琼林宴尚未开始,就这么急匆匆的在宣仪门前点了驸马琼林宴即将开始,何必急这一时莫不如在宴席之上,君臣相得、酒酣正浓,再将其点为驸马,岂不更美

二来,一般点驸马前,多少都要过问男方的意愿,譬如细细问过对方婚配与否,家中人口几何等基本情况,也算走个仪式过场。可看今科状元的惊讶模样,似乎此前他并没有被通过气。

三来,祁朝男女大防不严,即便是本朝其他公主,婚嫁前也都与驸马事先见过。新科状元打马游街,皇四女可能在鹿鸣台上见过他,可这江瑜本人,却还未曾见过皇四女。

总而言之,祁帝的这道圣旨,不像是个正经的赐婚圣旨,倒是像京中流行的“榜下捉婿”。似乎是深怕今科状元会提反对意见,于是急匆匆的在宣仪门前当众宣旨了事,省得在琼林宴上面对面的赐婚,会被当事人反驳。

如此,不管你江瑜是否有过婚配,内心是否愿意,反正这驸马你是当定了。就颇有种强买强卖的意味。

只是,真的就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在场围观的达官显贵们内心不解。按理说昭阳公主的驸马确实难招,可也不至于就这么焦急上赶着吧。勋贵子弟里少有愿意当驸马的,可小小的进士里面,想当驸马的大有人在,这个江瑜再优秀,也不至于就非他不可了吧旁边和他同省出来的探花就也不错啊,相貌还更胜一筹。

可这道圣旨下得,就仿佛是一定要把这江瑜“套”成驸马一样。

进士里面偶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江瑜在老家还有个“同名”未婚妻。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羡慕人家被点成驸马,还是同情对方被皇家拆散姻缘。

皇命难违,新科状元是要奉旨负糟糠,他那一同长大的小青梅,势必要为昭阳公主让路了。

“这怎么可以”人群中围观的程巧巧惊呼起来,程棒棒一把捂住她的嘴。

许源错愕至极,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戏文里常有的“女驸马”。

“翻船了吧,宿主”1123贱贱的说,“你就老老实实的参加武林大会、打遍天下无敌手不好吗非要不走寻常路的通过科举来扬名立万,这下好了,崴泥了吧”

“搞什么嘛,说好的男女主琴瑟和谐、神仙眷侣呢女主为啥跟我赐婚了”许源不明所以。

“原著里女主也是有被赐婚这个小插曲的,和一个没有名字的小进士。”1123解释道,“定的大婚日子,和男主与程巧巧是一天。然后大婚前夕,身世曝光,她直接在大婚当日和程巧巧一道嫁了太子。”

“那个小进士呢”

“死了。”

“死了”许源十分不解,“怎么死的”

“那进士是科举舞弊的引子,被抄家流放,没多久死在流放途中了。”1123说,“宿主你小心,如今你取代了那个小进士,小心你也被指责成科举舞弊。”

“我那么优秀需要舞弊”许源自信的说。

1123想说你的性质比舞弊严重多了,但到底没说出口。这一世宿主武力值很高,真被判刑的话,大不了越狱就是了。就算越不了,虎头寨也能劫狱。于是1123问道:“那么你要当这个驸马么”

“当呀。”许源没心没肺的说,“干嘛不当,女驸马,多刺激啊。反正又不会真的结婚,女主是要投奔男主的。”

“你就玩儿吧”1123没好气的说。

许源朝人群中的程巧巧安抚的一笑,便镇定自若、毫无心理压力的接了圣旨:“谢主隆恩。”

落在她身边的齐怀瑾眼里,只觉得许源是轻松愉悦的就抛弃了江大鱼和程巧巧。就感觉,许源似乎有点渣

没关系,那是因为她们都不是江瑜的真爱。齐怀瑾这么说服自己。

琼林宴,又称闻喜宴,在皇家琼林苑举行,乃是皇帝宴请新科进士的宴席,十分隆重。

宴席上,祁帝居中坐于首位,皇后和李贵妃一左一右的分坐两侧,俱都对着许源嘘寒问暖、亲切异常,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在殿试时的那篇策论应该很符合祁帝的口味。她少年得志,而君主惜才,还点她当了驸马,对她和颜悦色很正常。可即便这样,祁帝看她的眼神也亲切过了头吧

而皇后,明明恨她入骨,此前还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下属追杀于她,怎么现在也对她满面春风的样子

还有李贵妃,不是已经齐怀瑾确认过身份了吗,怎么还不把儿子认回去宴席上就当做不认识齐怀瑾似的,尽是拉着她嘘寒问暖了,还让她当了驸马以后,好好照顾她的孩子。照顾谁祁琬彤还是齐怀瑾

许源觉着这皇宫里的每个人,都挺让人难以捉摸的。

酒过三巡,众人渐渐放开了去。有一小太监悄悄过来许源身边,附身低语道:“昭阳公主于御花园湖心亭等候驸马爷,请驸马爷前去一叙。”

许源抬头看了看,帝后与李贵妃三人组俱都亲切慈爱的看着她,似乎在说,年轻人约会去吧,我们都懂,我们不在意。

许源又下意识的朝齐怀瑾看了看,探花郎唇红齿白、面色微醺,正低头和榜眼李睿木说些什么。许源便不再多管其他,起身随着小太监朝御花园走去。

离了宴席,人声笑语渐渐隐没在夜色里。

天际云遮雾掩的挂着一弯朦胧月牙,月光柔柔的在郁郁的殿宇间扑掩着,银灿灿的像一汪泉水,宫殿飞檐的尖角也无法勾破它的宁静。御花园中花香肆溢,浓光淡影。

晚风习习,夜色微凉。

湖心亭四处皆水,只可划舟而至,是个谈话的好场所。亭中有一清秀女子正在焚香抚琴。她芳菲妩媚、柳腰娴静,骨子里透着一股风流娇柔。而她弹奏的,则是一曲凤求凰。

小太监划船将许源送至湖心亭,便机敏的低头离开了,只余亭中的许源和这女子二人。

“江瑜见过昭阳公主。”许源拱手行礼道。

“驸马请坐。”祁琬彤一曲毕,替许源斟了杯茶。行云流水、姿态优雅。

“父皇此前跟昭阳自夸,说他替昭阳选了这天下顶顶好的一个男儿做为夫婿。昭阳一直不信,觉得父皇言过其实。但昭阳今日见了驸马,高洁傲岸、气宇轩昂。昭阳这才知道,这天下竟真有驸马这般优秀的儿郎。”

这奉承话夸得人全身舒坦。只是,许源微妙的打量着祁琬彤。

对面的女子,容色清秀,妆容精致。绯色藕丝芙蓉衿上裳,下穿碧水绡翠宝罗裙,天青色的宫绦佩着粉色垂金吊坠,发髻上雾霭珠环,一笑容光灿烂,虽非李贵妃一般倾城绝色,却也于盛妆下自有一分娇娜与媚态。

湖面波光潋滟,酒香与女子的脂粉熏香绕在一起,勾出暧昧的意味。

所以,世界女主这是在勾引她许源内心微妙。

“不知公主叫在下前来,所谓何事”许源突然就有点腻味,人都是有倾向性的。尽管面前楚楚动人的女子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但想到她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齐怀瑾的痛苦上,许源就很难对这女子产生什么好感。

何况,眼前的女子再美,也不及她看多了的齐怀瑾十分之一。

“听闻驸马颇有产业。”祁琬彤不疾不徐的说道,“从边县起家,一手建立了虎头商会,分号遍布北地数省。于京城,驸马更是延下半个东市,广开店铺,以虎头酒楼为首,与本宫的昭阳商会犄角竞争。” 。

“本宫想着,既然驸马与本宫迟早要变成一家人。那么驸马不如吩咐下去,让手下的商人停止这种无谓的内耗”祁琬彤轻轻用檀香熏过的团扇掩在鼻端,浅笑道:“又或者,驸马从此官运恒、政务繁忙,不如将虎头商会的事情,交给本宫代为打理,如何”

如何当然不如何

“不可能。”许源直截了当的说。空口白话的就想套她的产业,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许源毕竟是当过世界级商业集团掌门人的,生意场上的寸步不让已经成为了本能,没有特殊需要,断没有无端的给竞争对手让利的道理。

祁琬彤愣了愣,内心有些羞恼,倒是没想到许源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她脸色变了变,随即自信的将身子朝许源倾了倾,露出自己如白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莹润如玉,夜色下格外的透着一股勾人的魅惑。她缓缓的抬眸向许源浅笑道:“驸马可是想清楚了驸马与本宫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语调婉转,百转千回。姿态撩人,动人心魄。

然而许源作为直女,心里多少有些膈应。她下意识的后倾了几步,道:“男女授受不亲,望公主自重。”

“你”祁琬彤面色白了白,没想到许源对程巧巧和善有加,对她却是不假颜色。而且,凭什么程巧巧可以勾引到对方,她却不可以

还是说,这个状元郎,并不是喜爱女子的女同

许源不管祁琬彤内心想着什么,仍然不客气的说道:“我的生意,有专门的管家代为打理,不劳公主操心。至于商业上的竞争,各凭本事罢了,你自己没能力掌控市场,怪谁我这边是不会退步的。”

“自己没能力”这个词语戳到了祁琬彤的痛处,她当即收起勾引的姿态,冷笑道:“那驸马又是自己有能力的人吗”

“嗯”

“驸马不也是靠着欺骗利用李睿木和程巧巧,才闯下这片家业的吗”祁琬彤讥笑着说。

“欺骗利用”许源不明白祁琬彤在说些什么。

“呵。”祁琬彤挑眉道,“我应该叫你江大鱼吧驸马。”

祁琬彤轻轻的朝后仰去,金镶玉步摇的蝶翅点点晃动如波光,她悠闲的把玩着自己的护甲:“你也不过是个姑娘,却女扮男装的哄骗了程巧巧的一片痴心,哄着她替你出钱出力。然后你又骗了我那小舅舅对你死心塌地、掏光家底,你的手段还真是高呀。就是不知道,你哄骗李睿木的时候,穿着的是红妆,还是男装”

听着祁琬彤说得不像话,许源也冷下了脸色。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祁琬彤斜眼看着许源,轻笑道,“你不过也是个女孩儿家,说到底都是以色上位的,却偏偏要装成独立奋斗事业的样子,不累吗”

“你恐怕对我有什么误会。”许源说。

“误会,你还不是借了男人的势啊,不对。”祁琬彤抿嘴笑道,“你借的可不单单是男人的势,你还借了女人的。你的段位可真是高呢。”

许源莫名其妙的看着祁琬彤,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一个土匪,却女扮男装的考科举。这触的是欺君之罪。”祁琬彤说,“如今你更是被点为了驸马,一旦真相曝光,怕是你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所以呢”许源平静的看着祁琬彤,目光疏朗。

祁琬彤一怔,没想到对方被揭破了身份,还能这么的镇定自若与云淡风轻,就像是一点都不惧怕被她点破一样。

“所以你投靠本宫是最好的选择。”祁琬彤干巴巴的说,许源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导致她一点都没有刚才的气势。“本宫会替你瞒住身份,本宫比程巧巧更能供给你庇护。”

“公主殿下乃是千金之躯,如今知道了在下的女子身份,为何还愿意嫁给在下、同在下做一对假夫妻”许源淡淡的说。“还是说,公主殿下其实也在打着什么别的算盘,在下不过是您掩人耳目的幌子”

“本宫怎么可能真的嫁给你”祁琬彤不屑的说,“本宫会有这世上最好的姻缘,这点不劳你费心。你只需要将你在民间的势力交给本宫,然后安心的效力于太子殿下即可。”

“所以公主的意思是,我必须成为您和太子殿下手中的一枚棋子。否则您便去揭穿我的欺君之罪”许源平静的问。

祁琬彤默认了。

月下的湖面仿佛倾了满天的碎钻星光,远处宫宴上万余灯盏,交映璀璨。

四下里静默起来,许源迟迟没有回答,祁琬彤不免的有些着急起来:“你想清楚了吗”

许源垂眸,手扶在玉栏杆上,轻声笑道:“你刚才说,我是以色上位”她轻轻一掰,那坚固的扶栏便应声一折。“可你也说了,我是个女土匪。”她将那被掰了半截的玉栏杆丢到花容失色的祁琬彤脚前:“我明明是凭武力上位的”

“你若想去揭破我的身份,便去吧。”

“反正别想让我把虎头寨的产业送给你。”

“你不想嫁给我,我更不想娶你。”

说罢,许源不等祁琬彤有什么反应,便自顾自的离开了湖心亭。连船都没叫,直接用违反物理常识的轻功水上漂了过去。

“阿姊,你为何同意皇上将江瑜点为驸马”

隐隐绰绰的声音传来,许源停住了脚步,悄悄的隐在树后。如水银般的月光从梧桐的叶子间漏下来,枝叶的影子稀稀疏疏的落在前方的三人身上。

晚风渐凉,李贵妃轻柔的替齐怀瑾拢了拢衣袍,温声道:“江瑜姿容出众、文武双全,怎么当不得驸马”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眼看事情一步一步进入正轨,您让江瑜做驸马,不是耽误人家吗”李睿木急声道。

“好了,你闭嘴吧。”李贵妃打断了他,她慈爱的看向齐怀瑾:“好孩子,娘没有忘记答应你的事情。”

“我知道的。”齐怀瑾说。

“那便好。”李贵妃温柔的说,却仍然不放心似的徐徐解释道:“那江瑜出身虽差,却年少有为,本就不同于一般男子。况且他身负婚约,还是状元,实在无法通过寻常手段强逼他成为别人的男宠。”

“当今之计,唯有迅速点江瑜为驸马,才能斩断他身上的婚约,将他的户籍列入公主府的案册。他日我儿身世大白,昭阳公主府的所有自然也由我儿来继承,包括那个江瑜。”

“到那时,即便江瑜不愿意和我儿在一起,可他的户籍身份,也都归我儿掌握了。就算我儿冒天下不韪的想给他这个男子一个正妻名分,在大义上也、也站得住脚”李贵妃仿佛在强行说服她自己。

暗中偷听的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