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者 七(1 / 2)

宋观山想要画的动作与飞天有关。

梅疏知道他想要画面的是什么。

漫天黄沙中, 一位神女舞姿曼妙,迅疾却又舒展,裙摆随风而荡,神情安宁而祥和, 手臂放在背后, 反弹琵琶,纤纤手指落在琵琶弦上,靡靡之音便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神女俯视众生, 悲悯而慈和。

只不过现在的她还做不到。

不论是神女劲健的舞姿还是平和的神态,她目前都还做不到。

她腿上有伤,而她心中有怨。

梅疏推着轮椅到了楼梯下面,吸了一口气, 扶着扶手,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她想要走路。

以前她没有意识到, 能够自由地奔跑走路是一件多么令人享受的事。

也许有些事情便也只能失去后才能珍惜。

她只希望这一次她不要晚了。

梅疏已经很久没有运动过了,如今只是将自己扶起来也耗尽了全身上下的力气,只感到浑身微微发抖,

一滴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而她的手心也渐渐被冷汗打湿。

她咬牙坚持着,忍着剧痛,想要将双脚放平在地面上。

忽然,她的手掌一滑,只感觉膝盖一痛, 紧接着又是一软,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可是她却被一个人扶住了。

那时候的梅疏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疼痛的准备。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摔倒在地,也没有机会疼到。

梅疏掉进了一个人的怀中,又一次闻到了松节油的味道。

是宋观山。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且看了多久。

他一言未发,只是将她扶到了轮椅上,让她坐了下来。

当宋观山抽身离开的时候,他的鼻尖忽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头顶。

少女的长发带着一种清浅的冷香,仿佛吸一口都能叫人冻入肺腑,却在那之后又能尝到一丝甜味。

远远这么看上去,他仿佛正在轻轻吻上她的发丝。

梅疏常年跳舞,习惯了与男子之间的接触,没有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倒是宋观山将脸撇到了一边,神情依旧冷漠,耳根却悄悄红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如此亲近。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嘱咐到:“慢慢来。”

梅疏没有感觉到他的声音又哪里不对,只是宋观山自己觉得有些别扭。

声音不对,音调不对,而且情绪不对。

他碰了碰微微发红的耳根,有些困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没有再说话,将手插进了裤兜中,低垂着眼睛,安静地站在那里,也没有再看向梅疏。

梅疏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一次是她操之过急了。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宋观山,看到他不管怎样都依旧冷淡的一张脸,心里却仿佛舒了一口气。

也许他就有这样疏肝解郁的奇效

她冲他微微一笑:“谢谢。”

少女的唇角弯出了一个清淡的弧度,漆黑的眼睛微微弯了弯,清亮透彻,仿若一汪湖泊,里面承载了他的倒影。

宋观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行远的背影,忽然又碰了碰自己的耳根。

怎么又红了

只不过他没有去细想,只将其归为天气有一些热了。

应该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只不过最后他又悄悄问了自己一句

“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理由了吗”

晚上的时候梅疏哭了一场。

虽然每一次哭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只可惜最后一次每次都没能到临。

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哭的是什么。

她只是感觉委屈与无力。

委屈的是因为自己不该如此,无力是因为自己对现状无能为力。

其实也不能说是无能为力,因为至少她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站起来,而站起来之后她便会开始跳舞。

可是她依旧很难过。

她必须要一切从头开始。

当她曾经的同学都在舞台上尽情地享受着自己的青春的时候,她却要为了可不可以站起来而拼尽了全身力气。

董素可以在国内举办自己的演出,消费着她的名头。

毕竟曾经天才芭蕾舞者梅疏的妹妹,这便是一个足够够重量的身份来。

董素利用着她的血汗,而她却只能躲在巴黎,独自疗伤。

她告诉自己,她已经受够了躲藏的生活。

梅疏生来便是站在最高的舞台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