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是被急促的战鼓声震醒的, 北关入秋的天气寒冷, 军里条件又不好,她盖了两层自京里带出的弹花锦被,这时全都掀翻在侧。
屋外嘈杂成一片, 屋内仍是静悄悄,残灯如豆,灯火黯淡, 她甚至低头看不到自己张开的五指。
门被啪啪的敲响了,守夜的萨仁娜跑去拉开门栓, 门外的人与她叽里咕噜飞速说了一大通大乾话。乌云没听懂外面说了些什么, 就只见萨仁娜吓得花容失色, 直着脚跑进来。
她甚至没有看路,一脚踢翻了燃着红烬的炭盆:
“公主大事不好了, 漠北的军队要打进关了!”
睡眼惺忪的乌云其木格揉了揉眼眶, 她有些懵愣, 眼角还有些涩:“你说什么,阿布来接我了”
“不是, 公主您先穿衣,小孟将军在外面等你了!”边说着, 萨仁娜动手给她找出了新袍换上,又三下五除二的给她绑了长发。
“等等, 我们去哪里”
萨仁娜火急火燎,直跺脚:“大军压城,回乾京!”
“明明到了关里, 怎么又要回去了,”乌云其木格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关外的,是她的阿布呀。
“奴婢来不及跟您说了!”
萨仁娜力气大得很,一把将乌云抱下炕,直往屋外推。
“等等,萨仁娜,”乌云其木格脱开粗鲁的禁锢,反身跑入屏风里,她从床下摸索一阵 ,出来时胳膊里抱着一只木匣子。
这是陛下送她的雪莲花,也是陛下留给她的一点念想,乌云待其甚是宝贵,一刻也离不了身的。
萨仁娜不管那么多,连人带匣子一起推搡到了门外:“小孟将军,公主出来了,拜托你了。”
乌云平时力气也不小,跑步更是谁也追不上,这时刚醒来,竟由着宫婢将自己推向了一名陌生的天乾。
她对举着火把的二十余名骑兵还不甚了解,对城外严峻的形势更是一无所知。
为首的孟进小将军是孟越臣的侄儿,这时奉命护送漠北公主安全回到乾京,他的声音如洪钟,让萨仁娜心安:“放心吧,我孟进不会让殿下掉一根毫毛。”
萨仁娜这才彻底放心,她伸手给乌云紧了紧斗篷,摸着上面暖手的白绒毛,哭泣道:“公主,您一路走好,奴婢不能陪您了。”
“萨仁娜,你在说什么话,”乌云其木格震惊,她反应过来了,也拉着婢女不放:“城外的是我阿布啊,他怎么会伤害我们呢,不,我不走……”
孟进解释道:“斥候回报,漠北人等着我们送公主出关时杀进来呢,我们的斥候被发现了踪迹,漠北人不会再等——关隘危急,请殿下先行!”
“我不信,阿布不会是那种人……萨仁娜,要走你跟他们走。”乌云其木格坚持留下来,她更舍不得将一直贴身服侍自己的大乾婢女留在未知的危险中。
“殿下大恩,萨仁娜此生难忘。”
萨仁娜抹尽眼泪,见乌云还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就狠心将乌云一把推开,像将自己的幼鸟衔出巢窝,推向自由的天空。
“殿下恕罪!”战事一瞬千变,或许下一刻城外的屠刀就驾到了他们的脖子上。孟进只道拖不得,也就趁此机会俯身一把探得乌云的后领,胳臂发力将人包上了马。
“哒哒哒——”
“哒哒哒——”
喊叫萨仁娜的呼声伴着马蹄声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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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逢秋悲寂寥,这宫墙根种着的老柳树也差不多,越发没了筋骨不说,还有些蓬头垢面面容饥黄的意思。
落叶在偌大空荡荡的广场上被风刮过,一如明湘的零乱的思绪,像是被乱风狂沙拂过。
她随着青衣宫监,自宫门处下车,一路步行,窄长的宫道里,明湘抬头望见的是一成不变的长匣子形的天空。
广袤的白云蓝天像被分割成条条框框,索然又无味,似乎永远都是这般刻板。</p>
见她进了御书房,宫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