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2 / 2)

家里连喝水的杯子都没一个,他却西装革履穿得人模人样。

见实在打探不出什么,雨桐起身出门,来到隔壁。

“小姑娘是沈浪的同学吧那孩子回家还早着呢。”

雨桐笑笑,叫了声“婶子”,被她邀进院里坐。

“来,尝尝,昨天现摘的梨。”女人很客气,也很八卦。“那沈文华又跟你们吹牛.逼了吧十几年了翻来覆去就那些,他不烦我都烦,得亏沈浪是个好孩子……”

上辈子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杀人犯”“白眼狼”“心狠手辣”,没想到,此时十六岁的他,在邻居眼里还是好孩子。

妇人虽然八卦,但不失农村人的客气和热心,雨桐毫不怀疑她所说的话。

“你们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其实可懂事了。这几天收谷子,放学回来就去帮工,他力气大,又肯吃苦,每次帮到天黑都能挣两块钱……姑娘等着,我去帮你们叫他。”

林雨桐赶紧拦下。

两块钱,在现在的林家看来,都不算钱。她自个儿小金库就有六百多,那个少年却要饿着肚子干到天黑才能挣来。

她居然有种不忍心耽搁他挣钱的感觉。

“小姑娘你别不信,沈文华不给交学费,他这也是没法子。”每一口吃的,每一分学费,甚至那短了不能再短的衣服裤子,都是他自个儿挣来的。

“喏,今儿就在刘老五家帮,那块田里……”妇人远远的指了指。

雨桐眯眼眺望,金黄的稻田里,有几个身影在忙碌。

她也看不清哪个是他,只是试探道:“那天他爸把他打惨了吧胳膊都骨折了。”能打骨折肯定动静闹得不小,邻居应该会听见。

“可不,还是我家孩他爸过去劝呢……”她环顾周围,见没外人,才小声道:“你就当闲话听,人家事咱也管不了,沈浪就是被他打到大的,以前他妈在还好,拦的拦,劝的劝……前年不在了,学也不给上了,还是人乡里当官儿的上门教育,才去念初中。”

怪不得,明明比他们大三岁,却还在念初一。

辍学在家这两年,少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林雨桐不敢想。

果然,幸福感都是比较出来的。本以为上辈子的自己就够惨的,谁知沈浪才是真正的惨。

“沈文华表面最会装文化人,其实内里黑着呢。沈浪刚来那两年,经常被他关屋里,他妈在外头没日没夜的帮工,每天回来只当他已经睡了……”

“为啥要关他”

“咽不下那口气呗。”女人怪笑一声,可能是深藏多年的八卦实在快憋不住了。

“你猜他为啥愿意养他母子俩”

什么善良,什么同情,什么有利可图,雨桐通通摇头。

“罗美芬以前在咱们村小学当代课老师,跟他谈过一段,懂了吧”

估摸着,罗美芬是沈浪母亲的名字。

在女人的八卦里,林雨桐渐渐脑补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本是自由恋爱的两名代课老师,因某种不可抗因素而分道扬镳。女方带着一身情伤回到老家,找了个普通汉子结婚,谁知汉子没多久便一命呜呼,留下娇妻和一个遗腹子。

婆家大伯子小叔子似土匪,再加一群泼辣妯娌,月子里就被逼断粮。大人没吃的,孩子自然也没奶喝,罗美芬哭着回了娘家,父母虽不在了,可哥哥还是亲的啊。

谁知,娘家嫂子也不是好惹的,不是摔碗就是扔筷子,什么难听捡什么说。母子俩受尽兄嫂白眼,过了三年非人非鬼的日子,不知怎么突然跟曾经的老情人联系上,孤儿寡母前来投奔。

对于罗美芬,沈文华看在曾经的情分上可以心甘情愿接受,可那流着前夫的血的小崽子,吃他的喝他的,不能忍!每次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曾跟别的男人有过婚姻……气不过成了他虐待孩子的最佳挡箭牌。

打你怎么着老子非亲非故养你你就乖乖感恩吧。

饿你怎么着老子的粮白送你吃你就乖乖感恩吧。

八零年代中期,土地下放没几年,有土地才有饭吃。跟着土地多的沈文华,抱着不切实际的爱情幻想,总比回娘家看白眼强。

母子俩硬生生忍下来。

林雨桐也不知道该说啥了,毕竟,作为母亲的罗美芬,肯定是权衡再三才选择这条路。

没一会儿,蔡星月过来找她,说不知道沈浪去了哪儿,大家先回家吧。

刚在村口跟他们分别,雨桐就见夕阳下走来一群扛大包的汉子,都光着膀子,肩上扛着胀.鼓.鼓的蛇皮口袋,散发出新鲜的谷香味。

其中有个吊着胳膊的少年,裸.露的上半身骨架很大,肉却没多少,胸骨后还有个深深的小窝。他卷起的裤腿下,是零零星星的泥点子。

林雨桐赶紧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