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败了匈奴南下的企图,你等回去的时候,也能挺着胸膛告诉妻子邻里,是你们保全了大家。”
“战殁伤残的,皆有抚恤。若侯府不发,我自找外甥理论去。这两年操练,我为你们讨来了多少钱粮,当心中有数。”
“即便睡觉之时,也要给我睁着一只眼,别让人偷城得手。”
刘善四十好几了,但嗓门洪亮无比,站在那里一吼,远近皆闻。
众人听到之后,纷纷应诺。
刘善又够着头看向远方。
空旷的原野之中,时不时出现三三两两的游骑。
信使已经不敢外出了,斥候也被逼了回来。现在完全不知道洛阳的情况,也不知道匈奴来了多少人。
刘善想起了南下的外甥,怎么还不回来呢?
南阳再好,也没有自家基业重要。
洛南诸县、陈郡颍川,难道是南阳能比的?
他不知道外甥的全盘布局,也看不懂。他的见识、经验,只能支持他做好眼前的事情,即守御好大谷、轘辕二关。
在他看来,这些地方短时间内是安全的。但若匈奴不计伤亡,猛攻猛打,就很难说了。
听闻匈奴换了个叫刘聪的新皇帝,却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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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纯苦着脸来到了虎牢关。
关城不大,塞了三千士卒及大批粮草之后,已是满满当当,差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除郡兵之外,另外两千士卒还是他借来的,一半来自开封郑氏,另外一半则征自郡内土豪。
他不知兵,更不懂怎么打仗,看不出这些士兵的成色怎么样,只是下意识感到担忧。
邵勋的信已经加急送过来了。
老实说,他有些愤怒。
邵勋什么身份,也敢对他说这种话?
但愤怒过后,他还是老老实实来了虎牢关。没办法,那个凶人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可能真会杀人。
阳夏何氏,国朝望族,直接就让他连根拔起了。
有此前车之鉴,裴纯觉得没必要去挑战邵勋的权威。
“唉。”裴纯饮了口酒,愁眉苦脸。
“府君何故嗟叹?”送家兵前来虎牢关的前尚书郎郑遵起身,给裴纯斟满酒后,笑问道。
郑遵是大司农郑袭之子。
祖父郑袤曾为曹魏光禄大夫,入晋拜为司空,坚辞不受。
二叔郑豫在朝,任尚书右仆射。
三叔郑球两年前过世,曾为成都王颍右长史,累任侍中、中护军、尚书右仆射、吏部尚书。
这个家族,仕宦者众多,还是比较兴旺的。
但在永嘉二年(308)的时候,开封郑氏就开始南渡了,其中跑得最远的甚至入闽了,也是离谱。
留在北地的也不少。
像郑袭、郑遵父子就在洛阳安家,只不过这两年战事频繁,又回荥阳老家居住了。
此番出兵守虎牢关,家族内部也是有过激烈争论的。
很多人认为应该两不相帮,以保全家族为重,免得将来被刘汉清算。
但更多的人害怕被邵勋清算。
刘渊在世时,对士人是比较优容的,没怎么苛待乃至杀戮。但邵勋真灭过士族,阳夏何氏的例子摆在那里呢,他真的会杀人清算。
到了最后,终究还是派了一千部曲庄客过来,为裴纯守御虎牢关。
“嗟叹不嗟叹又有何用?”裴纯摆了摆手。
有些事他不想对外人说,太丢人,太没面子。
“可是担心守不住虎牢关?”郑遵问道。
“守不守得住,我都得顶在这里。”裴纯叹道。
郑遵看着他的脸色,暗自思索,府君在陈侯那边似乎并不怎么受看重啊。
“陈侯以兵拒虎牢,却不知何意?”郑遵试探性问道:“莫非想把匈奴人堵在洛阳周边,坐视禁军与贼人厮杀?”
裴纯手一顿,放下了酒碗。
郑遵继续观察着裴纯,道:“伊阙、太谷、轘辕、虎牢四关在手,匈奴要出洛阳,难之又难。听闻陈侯在陈郡、颍川着力颇多,看样子是不想让匈奴突入豫州,至于救不救洛阳,可能就要看他的心情了。府君与陈侯来往密切,却不知……”
裴纯重重放下酒碗。
郑遵一见,连连告罪。
他大概已经明白了,裴纯的表现就透露了很多东西。
陈侯的野心相当大啊。
用这么一个巨大的牢笼,把天子、朝廷、禁军和匈奴都装在里面,坐山观虎斗,关键时刻再来收拾残局,真的狠。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家族那边就要认真考虑了,荥阳可是离豫州近在咫尺。
裴纯已经清醒了过来,看了看郑遵后,道:“莫要胡思乱想。有些事,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
郑遵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府君,石勒来了。”有人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
裴纯下意识干咽了口唾沫。
郑遵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匈奴第二次南侵洛阳的战争,难道要从虎牢关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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