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情不自禁地上前几步,看着孩子,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他不笑还好,一笑就让旁边的两位女人很不爽了。尤其是刘氏,胸脯起伏得厉害,眼眶中又蓄满了泪水,手也举了起来,似乎想打又不敢打。
邵勋尴尬一笑,道:“我做错了事,王妃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说完,还贱贱地把脸凑了过去。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
邵勋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刘氏,你真打啊?
刘氏打完之后也有些后悔。
她不是不想打邵勋,而是有点害怕。
在长安时就听夫君说过了,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和张方是一类人。
如今这个世道,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一些蹿升起来的武人有多可怕。
张方喜欢吃人肉。
苟晞骄奢淫逸,选侍女数千,不问政事。
眼前这位喜欢……喜欢收集王妃。
都不太正常!
要是他一怒动手,将她扣在洛阳,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不过,打都打了,后悔已是无用。
刘氏流着眼泪,梗着脖子,用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邵勋。
邵勋伸出手,在刘氏没反应过来之前,轻轻擦掉了她的眼泪,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说完,喊了一声唐剑。
呃,居然没回应。
以前只要吼一嗓子,五秒钟内唐剑必然出现,今天奇了怪了,躲哪去了?
加大嗓门又吼了两声后,唐剑终于出现了。
邵勋瞪了他一眼,道:“把午膳送来。”
“诺。”唐剑飞快离去。
邵勋又瞄了眼刘氏。
刘氏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邵勋讪讪一笑,又看向裴妃。
裴妃理都不理他,自顾自坐到里间。
邵勋嬉笑着跟了过去,坐在对面。
刘氏看了二人一眼,脚步有些迟疑。
她身后的婢女更是将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变成聋子、瞎子。
“范县那边有人来了?”片刻之后,裴妃问道。
“是。”邵勋说道:“据王秉所言,幕府走了不少人,还有人想立刻就把司徒灵柩送回东海。”
听到“灵柩”二字,裴妃怔忡了许久,神色间也有些哀伤。
刘氏看到裴妃脸上的表情,疑心稍去。
“哇……”稚嫩的哭音突然响起。
邵勋下意识起身,奔向婢女,抢先把孩子抱在怀中。
刘氏也到了婢女身前,却晚了那么一步,默默把手收回。
邵勋轻轻摇晃着襁褓,笑道:“真虎女也,哭声这么响亮。”
刘氏一听,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裴妃坐在那里,脸色却更差了。
邵勋抱了好一会,才将襁褓交还到婢女手中,然后坐回裴妃对面。
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一直到唐剑提着两个大食盒过来时,裴妃都没说话。
刘氏远远地跪坐在另外一边,亦低头不说话。
“王秉来此作甚?”正在邵勋期期艾艾地招呼二人吃饭时,裴妃突然问道。
“他想将你和世子接回徐州。”邵勋回道。
刘氏抬起头,很快又低了下去。
“你怎么想?”裴妃的声音有些缥缈不定。
“王妃和世子若回徐州,或许能稳住东海国大局。”邵勋说道。
裴妃轻嗯了一声。
“但我不愿意。”邵勋紧接着又说道。
“为何?”裴妃轻声问道:“世子对你观感不错,他若在徐州,或能与你守望相助,共扶社稷。”
“徐州远远没有世子的安全重要。”邵勋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的不是徐州。徐州在我心里,远远不值——我对司徒的许诺。”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裴妃身上。
邵勋可以清晰地看到,裴妃洁白修长的脖颈上,又起了层淡淡的鸡皮疙瘩。
一切,恍如那日重现。
“你太任性了。”裴妃轻声说道。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就是为了有任性的资格么?”邵勋说道:“小人物没得选择,无法任性。我现在可以稍稍任性那么一两回了,我只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徐州十郡国,不值一提。”
“那……你打算怎么办?”裴妃终于抬起了头,看向邵勋。
“世子还小,学业未成,先留在我身边学习几年兵法韬略,待大一些后再之国。”邵勋说道。
“兖州那边呢?”裴妃问道。
“我亲自去一趟,看看能不能为世子收拢些人马。”
“我去。”裴妃说道。
“你……”
“我带世子去一趟。”裴妃看着邵勋,语气比之前温柔多了,只听她说道:“若世子不露面,终究不太美,这一趟免不了的。”
“也好。”邵勋点了点头,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裴妃,问道:“道路不靖,残匪众多,我率银枪军护卫王妃、世子前往范县。”
裴妃轻嗯了一声,悄悄瞟了眼南阳王妃刘氏,对邵勋轻声说道:“从今往后,你一有闲暇,就专心教导世子,不要再在外头闲逛了。”
“呃……好。”邵勋回道。
说这话时,他想到了羊献容,裴妃怕是还不知道。
这事情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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