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萧先生口是心非。”
天歌说完这句话,迎上萧恒的不满。
“萧先生说卫廉圣贤经典存于口,想来还是颇为欣赏他的才学,不然也不会在对此人心存不满的同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然,也有可能是萧先生本就客观,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在您心目中,卫廉非是无才之人。”
听到这句话,萧恒忍不住冷哼“有才学又如何有才无德,便是有所建树,往后也只会成为国之蛀虫”
天歌没有着急出口争辩,而是笑了笑“看来萧先生对卫廉的不满,还不是一星半点。”
说着,她慢慢收了笑容,正色开口
“在下虽与卫先生相识不久,但过去的一些事情,却也知道一些。所以冒昧猜测,萧先生是觉得卫廉与萧小姐奔走无名,而因此觉得他乃小人行径么”
“聘则为妻奔是妾”
萧恒伸手猛地一拍旁边小案,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阿凌年纪小不懂事,卫廉那小子也不知事么多年圣贤书读下来,便读出这样一个诱人奔逃的小人我萧家的脸面,就这么被他卫廉一个废人碾碎在脚底下”
说完这话,萧恒又是止不住一震猛咳,天歌身后帮他拍背顺气
“萧先生郁结于心,平素切不可动怒躁然。持平和淡然之心,才能免得急火攻心。您这一身病,非是外力之故,而全在心结,若是自己不放过自己,怕是再有神医也难为您根治。先生就算自己不以为意,却也该为家中亲人作想才是。”
萧恒咳了几许之后,终是缓解了许多,但到底身体不适,说话显然不再似方才那般有力。
他看向反身回去给自己倒水递归过来的天歌
“你小子会诊病”
天歌微微一笑“家师乃林回春,不过晚辈学艺不精,连师父的皮毛之技都不曾习得。”
“哼。怪不得这般狂傲,原来是林神医的徒弟。”萧恒虽是口中冷哼,但却老实接过天歌递来的水。
天歌笑了笑,“萧先生虽是看上去不好亲近,但却非不近人情。晚辈医术虽不精,但对先生如今的病情却有解决的法子,就不知先生愿否一试。”
萧恒喝着水没有抬头,但在听到天歌说有办法的时候,却是明显的动作一顿,不过饶是如此,萧恒却依旧嘴硬
“一把老骨头,算来算去也没个几年,便是当下就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
天歌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破,而是笑了笑主动道
“萧先生看得淡然,只是晚辈能尽绵薄之力,却不忍先生再受病魔之痛罢了。再者萧姑娘在府中曾多次提及遗憾不能亲侍汤药于您身边,此次特地委托晚辈上府帮她探看您与夫人,不管于医道还是于人情,都得请萧先生圆了晚辈的心愿。”
天歌说得谦卑,萧恒果然态度好转不少,伸出手来让天歌重新诊脉
“那你再看看,可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说着带着几分小孩似的置气道“那臭丫头知道我病着,缘何不自己回来以为送一封信就成了吗难道我生她养她,还不及一个外头来的混小子不成”
天歌含笑把脉“萧姑娘是恐您和夫人还在生气,生怕回来之后依旧得不到原谅吧。萧家诗书礼仪传家,您自己养大的闺女儿,想来比别人更熟悉她的性情,萧姑娘重情重义,绝非那种凉薄之人。”
听到天歌这么说,萧恒倒是没有否认“那死丫头什么都好,打小就不让我跟她娘担心,不管温书习字都是绝好的,就是随了我这一身臭脾气,性子倔的不行,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萧府众人都知道,这几年来,在萧恒跟前有一个不能提说的忌讳,那就是萧家大小姐萧凌。
曾经萧凌是萧家的掌上明珠,萧恒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是以打小就将闺女儿宠到极致,就连两个儿子也比不得。
可是自从萧凌离府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在府中提及这个名字。
然而如今最不愿听人提起萧凌的人,却对着一个陌生的少年郎打开话匣,一句一句的絮叨着女儿从小到大的别扭事。
而天歌也不打断,就这么安静的坐在旁边,听着老人的讲述,时不时地点头应一声问两句。
茶水变凉,日头渐移,直到嗓子实在发干,老人这才最终停了下来。
“茶凉了,萧先生可不敢再喝。”天歌从萧恒手中拿过茶杯。
“你这小子,还管我喝水大热天的,喝一口凉茶怎么了”萧恒唬眼。
“别人喝没事,但萧先生却得多注意着些,不然在下回去可没法给萧姑娘交代。若是届时萧姑娘回来见到您病情加重,可不还得怨在我头上”
萧恒一愣,想起女儿在信上所说,不由嘴角抽了抽,带着几分不自在问道
“他们何时回来”
天歌笑了笑“看来萧先生是原谅卫先生和萧姑娘了。”
“不原谅又能怎样”萧恒冷嗤一声,“先前那卫廉成了瘸子我不好揍他,往后恢复过来,若是再敢欺负阿凌,我就重新打断他的腿,让他做一辈子的瘸子”
“若是这样,下次我可就真的治不好了。”
天歌笑着说完,又道,“如今卫先生的腿刚缝合好。我出门之前,伤口和经络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只等再随走锻炼上小半载,便会与常人无异。所以等开春之后,卫先生便会与夫人回姑苏一趟,然后北上参加明春的国试。”
听到这句话,萧恒不由想起当年那个开榜之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来。
当初他着实对卫廉印象不错,虽说出身不好,但为人坚韧肯吃苦,又在学识上颇有造诣,壮志雄心一腔热血,一看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之辈。
那时候他也是动过念头将女儿嫁给卫廉的,只可惜后来卫廉出事后,却连行走不能。
他虽然欣赏卫廉的才华,但作为一个父亲,却并不愿意将女儿的后半生托付给这样一个或许连生活都困难的人。
谁曾想他刚表现出反对的意思来,一向乖顺的女儿竟然开始与他置气,父女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到后来更是与卫廉那小子私奔离去。
一时之间,萧家成为整个姑苏城里最大的笑话,他越是清明在外,这迎面而来的巴掌便扇得越痕,一连许久,萧家都成为他人嘲笑的对象。
这让他如何能不气,如何能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