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话 结果与奇怪(1 / 2)

张尚书看着面前的诗稿,难以置信这是自家儿子写出来的东西。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在自己眼中算是狐朋狗友的那几个臭小子,在自家儿子心中竟是肝胆相照的兄弟。

是了,这么些年下来,这几个小子一直没红过脸,有什么也都是彼此仗义照应,虽说不学无术了些,但却不是那等欺男霸女的真纨绔,更不是那种彼此逢迎委蛇的虚伪之辈。

但是更让张尚书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虽然一直训斥儿子没出息不上进,但却没想到儿子也有这般志向。

到这个时候,张尚书才想起,自家小子虽说次次课业不行,但在家却也时常秉烛夜读,就是不如卢家那几个小子聪慧罢了

张尚书抹了一把老泪,就凭儿子这般忠君之志,和策定丹凤的抱负,他往后也得好好善待这小兔崽子。

郭侍郎见尚书大人抹泪,不由跟旁边的卢御史对视一眼,酝酿言辞出声宽慰

“那个,张大人,令郎这般壮志豪情是好事,陛下若是见了此诗,也会称赞大人您教子有方的。”

是的,郭侍郎和卢御史一点也不怀疑这诗出自张瑾澜之手尽管张公子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为什么

听听那句“丹凤策定念王功”

啧,这种万般功勋都归属帝王的拍马屁原则,可不正是张尚书多年来的为官之道么

满朝上下,从没有一个人能像礼部尚书张恒年一样,对陛下每天吹彩虹屁还不带重样儿的。

张公子这是小小年纪就继承了自家老爹的为官绝学啊

比起方才那几个小子可高明多了。

毕竟谁也没法否认这诗作的不好,要是否认,那不就是质疑陛下的万世之功了么傻子才会去批驳呢。

当然

郭侍郎轻咳一声,平心而论,除了尾句的丹凤之志里有媚上之意之外,这诗倒也的确还行。

张公子的谄媚众人多少是看出来了几分,但映衬着前面的肝胆豪情与鼓咽忠献里,倒更多是疏朗与少年赤诚。

毕竟比起某些文人先前酬唱时献给安平侯的诗作,张公子这一首已是不卑不亢诚挚至极了。

而且宋张二人这诗文一武一文,好巧不巧都在表忠心和报国之志,诗中选择的方式也都完全符合两府公子的身份,便是郭子君也不好挑剔些什么。

当然,唯一能挑剔的,也就只有怀疑他们捉刀了。

但是还是那句话,拿不出证据,便一切白瞎。

既如此

“接下来该瞧瞧姬少爷的大作了吧”

听到郭子君这句话,众人都回过神来。

对对对,四对四的文斗,这不还有俩呢么

要是剩下两个商户小子诗文不通,那不还是四大公子赢么

面对郭子君的挑衅和众人看好戏似的质疑,姬少爷极有修养的含笑作请,示意旁边的侯府下人将自己的诗稿展开。

“春风堆锦连翠云,白鹭轩敞振红裙。”

乍看到前两句,园中顿时一阵哄笑。

今日的诗题是少年意气,姬家少爷却写起了美人儿,啧,云鬓美人红裙堆绣,少年风流是风流,但与前面几人的报国之志相比,却还是差得太远了些。

况且以美人为志,这小子怕是真要坐实了这风流纨绔的名儿了。

而且姬家少爷好像已经有了婚约吧

啧,还是陛下赐婚的,只是如果陛下和徐家小姐知道姬家少爷在有了亲事之后,还生出这般风流意气,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看吧,什么狗屁四大天王,这会儿终是要露出才学疏短之处了吧

在众人的幸灾乐祸里,姬少爷的后两句诗,也随着诗稿的展开现于人前

“妆成报与君王侧,赤心一腔奉精魂”

什么情况

女子的示爱之词

众人眼见便要嗤笑出声,可是很快便抬手捂住嘴巴。

姬家公子是男儿,怎么可能傻到从女子视角,写出这么一首向陛下示爱的诗文

古往今来,有不少男子以女子视角写闺怨,以抒怀才不遇之情,便是今日在场的文人里,便有不少人有类似诗作。

所以这首诗不是写女儿情爱,以不是写春闺深梦,而是写

想到姬家的身份,众人霎时了然。

所以前面美人儿,不是想要示爱于君王的女子,而是姬少爷乃至于姬家的自喻

所以美人儿精心打扮,不是为了侍奉心上郎君,而是以赤诚之心向那位九五之君尽忠

但是这表忠的言辞未免也太

文士们纷纷咳了起来。

对不起,是他们输了。

毕竟他们写给安平侯的诗,都还没这般直白露骨过。

“姬家是商户,所以姬家小子的文辞高低,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算略逊宋张二人一头,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更何况见谁又敢说这首诗写的不好呢”

云阳书院里,精神矍铄的老者看着面前抄送来的诗文,澹声评点。

“这一场斗诗,在那几个小子看来是文辞之斗,可在那几个小朋友的利用之下,却变成几个小辈代表自己,代表家族向主君表露心迹的大好机会。

“或许落在一些人眼中,这几个小子媚上逢迎,可却耐不住这诗的确会让龙颜大悦。而且这样的诗文,也没人敢说一句不好。”

不是诗文真的好到挑不出不足来,而是没人敢对这几首向帝王表忠的诗说不好。

但凡有人指出这几首诗文的不足,只要被有心人稍加利用,便会落得个对君不忠对国不诚的罪名。

饶是朝中大员尚且担当不起,更何况安平侯府的那些个什么都不是的文人

见老者给出这样的评价,站在他身边的夫子不由出言

“可是您不觉得,这几位公子的表现,与平素的样子差别有些太大了么”

宋家小子上课打盹儿下课打鸟儿,张家小子更是温书诵文的课业都完成不了,写出这样可与卢家小子比肩的诗文,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若真要仔细计较起来,这二人的诗作其实比卢公子的泛泛之谈更有针对性,也正是因此,也要隐隐胜过一筹。

但是这样的话,夫子不敢说,也不愿承认。

反倒是旁边的老者捋了捋飘逸的长须

“人不可貌相啊董承。那两个小子浑是浑了点,但脑袋却灵活,至少比起廷益他们几个,要更活泛一些。姬家老爷子教出来的孙子,也是不拘一格之辈,这也是他们三个凑在一处,能比那四个小子更会利用好这个机会的原因。”

“书院里的学子很多,但国试张榜,靠头的名额却也就那么几个。文官的路子,与举业的名次有关,但他们的成败与人生却并非全要靠那一张榜单来定性。你看看如今朝堂上的那些人精,又有几个是当初国试的一甲呢”

“孔圣道,有教无类,那几个孩子,也还望你一视同仁啊”

听到老者最后那一句话,董承的目光禁不住一缩,而后并手于前,垂首道是。

屋内陷入静寂,就在这时,最后一份诗稿也送到案前。

本以为依旧是与前几首一样的媚上之风,所以老者只准备扫一眼便让人拿下。

谁曾想,这一眼却望了许久。

“相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