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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壮一脸难以置信,“买买我的菜队长家里也有啊。” 咋不买队长家的。

华子懂事, 知道自己家人口多, 粮吃不饱得菜添补, 跟他爸一样都没动过自家卖的心思。

杜洪江跟他解释清楚, 眼神不躲不闪,无端端的就让人信服。可这年头谁也没听说菜能自个儿卖,隔壁县有专种菜的公社, 人都是副食品门市统一收购, 没听谁敢私下卖的。“队长,我万一”搞不好又要落个损公肥私的名声。

“你放心,这话也就放这屋里说,出去了你谁也别说,尤其林水生那边。”总觉着林家那丫头人小鬼大。

“自然,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再沾惹林家人了。”牛壮拍胸脯保证,想了想又问“那我这个算不算会不会被割资本主义尾巴”

前面十年,公社里管得严,农民要敢偷养偷种农副产品,是要被上头无条件没收的, 俗称割资本主义尾巴。

想到自己更过分的事都干了, 杜洪江心头有点不自在。“瞎说啥呢, 自留地的产出咱们有自个儿支配的权利,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而且, 成不成还不一定呢,瞧把你吓得” 他这话算是给牛壮吃了定心丸。

鸡蛋村里谁都卖,也没见上头来割尾巴,那他就把菜当鸡蛋卖卖反正先试试再说。

走之前,杜洪江又加把火“咱们大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只是可怜了孩子。” 意有所指。

是啊,他们从小苦到大,习惯了。孩子才是受苦的,自家闺女每天都要念叨淼淼又多了新衣服新鞋子,眼睛里的渴望和羡慕,自己压根不敢看,这爸爸当的可真窝囊。一咬牙一跺脚,行,那就先试试看。

杜洪江满腹心事回到家,见一大家子都还等着自己,软化不少,“以后都别等我,饭熟了你们先吃。”

黄淑芬哼一声,“是你宝贝闺女要等。” 男人的眼睛立马更加温和了,问上城里好不好玩,有没有上姑姑家麻烦人,吃了啥好吃的,絮絮叨叨,跟个老妈子似的。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说城里见闻,饭桌上热闹极了,直到淼淼提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气氛达到了高潮。

“奶,这是淼淼买的凉皮,给你们尝尝。”

“可好吃了,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老太太挺稀罕的,小心翼翼摸摸塑料袋,这也是稀罕物件儿。摸够了才见里头是码放整齐的白色“宽面”,软塌塌的还有股面的香味儿。

杜洪江常去公社开会,听说县里国营饭店流行吃山西来的面皮,但却从未吃过。土生土长的西南人,对这大西北来的特产还是好奇的,也伸长脖子跟着看。

“妈妈,咱们拌上佐料就能吃啦,还能拍两根黄瓜在里头,清爽。”在店里只买了两碗,几个孩子轮流着尝点,她最后又折回去直接称两斤凉皮回来,自个儿配料,还便宜,关键是一大家子都能尝尝。

香菜和小葱她和哥哥们已经洗好切好,蒜瓣也拍好了,只是因为没油,制不了油辣椒,只能用干辣椒面配糖醋水,搅拌均匀后颜色是差了点,但味道也挺好。

刘玉珍手巧,边拌边说“这不就蒸面皮嘛,改天蒸给你们吃,别出去花钱了。” 一群孩子欢呼,直叫妈妈真厉害。

正吃着,林淼淼带着弟弟来了,手里端着半碗红彤彤的小番茄。“爷爷奶奶,叔叔婶子吃饭呢正”

黄树芬“嗯”一声,脸色不好看,早不来晚不来,偏挑饭点来,这不就是光头上的虱子嘛。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刘玉珍还是笑着答应一声,忙着要去拿筷子,说让他们也来尝尝凉皮。

林淼淼眸光微动,“凉皮”不是这边东西,他们怎么会有想到那个反复琢磨半年的念头,她试探道“婶子不用麻烦,我们吃过才来的。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圣女果,趁新鲜你们也尝点。”

眼睛却瞟着杜淼淼,见她脸上纹丝不动,又继续“我在网上看过,说圣女果是美容养颜的圣品,婶子你多吃点。”

杜淼淼心头一惊,“网上”她也是穿越的莫非真是老乡或者是经历过后世网络世界洗礼后又重生的长久以来的不对劲忽然就茅塞顿开。

当然,淼淼更倾向于重生的猜测。因为她看顾清风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亲人之间才有的。对自己这个“女配”的态度,处处给杜家和牛明丽下套子,这他喵就是复仇女神啊,妥妥的

对待斗志昂扬早有准备成竹在胸的复仇女神,装怂是求生本能。

淼淼一副没听懂的样子,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对面问“网上是什么书呀姐姐你们二年级发的吗” 装死到底。

林淼淼一梗,没想到她真的纹丝不动,但更多的是松口气。她要的是自己能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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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杜红梅回来,看见屋里好几袋羊毛,诧异得很。“妈你们哪儿弄来这么多羊毛”

“喏,那儿。”老太太朝羊圈努嘴。

“只有两只啊。”就算全剪秃也没这么多。

黄树芬见她不相信,得意的笑起来,直到把闺女笑得毛毛的,才神秘兮兮的说“你瞧瞧,就这只小母羊,自从来到家里,已经剪过九次羊毛了。”

杜红梅掰着手指头数,腊月二十四来的,今天才三月二十三,整三个月,九十天功夫,岂不是十天就能剪一次割韭菜也没这么快。

“淼淼神神叨叨,说咱们家要开始时来运转了。”

“小孩子瞎说的,咱们不能当真。”社会主义是不能搞封建迷信的。

可老太太信得很,“你还别说,这半年来家里真是顺利得很,养猪猪不病,养鸡下蛋多,养羊羊毛多,就连你哥栽烟也顺利,马上就能采了呢”

杜红梅“噗嗤”一声笑起来,“照这么说,那我们家也开始时来运转了。”

“这话怎么说”

母女俩进屋说起悄悄话。原来是杜红梅升职了。在纺织厂当了十五年工人,从最基础的学徒工开始,一步一个脚印,今年三十七岁的她终于爬到七级工了,相当于副高职称,在厂里已经有很高的话语权了。

“呀我闺女这么牛”

杜红梅红了脸,“妈你小声些,被别人听见还笑话咱们没见识呢,厂里七级工又不只我一个。”

老太太可不管它有几个,只要是升职那就意味着加薪,“工资涨了多少”

“没涨多少,就两块钱。”她兴致缺缺。

“哎哟,一下子就涨了两块,一年凭白多出来二十四块,都够全子几个读书了还说没多少,小祖宗你这张嘴哟”说着就在她脸颊上拧了一把,疼得红梅“哎哟”叫,她这老母亲,下手也没个轻重。

“主要是家强会说话了,我觉着才是最开心的事。”

黄树芬这才住手,“也倒是,那咋不把他带来玩几天”胡家强再怎么自闭,那也是留着自己血液的亲孙子,她倒从来没嫌弃过他,现在只会更喜欢。

“叫不来,天天等他爸下班,跟着去看大汽车呢”

原来,胡荣海在供销社也干了十五年,上头主任副主任书记都是他同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单位,想要升上去是没法儿了。杜红梅还怕供销社以后混不下去,趁他们单位有司机,催丈夫跟着人家学门手艺,以后也能多条出路。

这时代在汽车这一块上,跟二十一世纪有三个最大的不同。一是私人不允许拥有汽车,所有车都是公家的;二是没有驾校,只能开个介绍信跟着单位老司机学;三是学车不止单纯学车,还得学修理。

这么灵光一姑姑,淼淼趁机把卖羊毛的事跟她说了,请她留心问问,厂里要能直接收购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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