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第四十七章

秦明月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她一直穿着男装,恐怕这老板娘以为她是个男人吧。

又想起那日老板娘和一个大汉打情骂俏的场景,秦明月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你别胡说,你姐我可是个姑娘家。”

念儿捂着嘴笑“我们都知道你是姑娘家,可那老板娘不知道啊,我看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拿眼睛有意无意地瞅你。”

正说着,老板娘又过来,在门边上站定后,就抱怨道“真是个不中用的,啥事都得老娘来拿主意,也是我命苦,竟摊上了个这样的男人。你说这店赚钱吗,其实也是赚的,可惜都填进他的药罐子里了”

这话说得别人没办法接腔,秦明月和念儿只能听着,佯装手里很忙,顾不得和她说话。

抱怨了几句,老板娘才将眼神投注在秦明月身上,见这小兄弟唇红齿白,斯斯文文,一身青色的棉布夹衣,显得他越发面如冠玉。

就是个头矮了些,不过老板娘寻常在店里招呼生意,见多了那种五大三粗的粗糙汉子们,这么俊秀的小哥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春心荡漾。于是便没话找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男儿家忙着厨房里的活计,看秦小哥这样,也是做惯了的”

这话直冲秦明月而来,她也不能当做没听见,只能应付道“咱们人手紧凑,就我这妹妹一个做饭还能入嘴,她年纪小,我能帮一把是一把。”

“哎哟哟,没看出来秦小哥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呸呸呸,我这嘴,说妹妹哪能用怜香惜玉这词儿,只是姐姐我有些诧异罢了。所以说这人呐,不能和人比,瞅瞅我这命,日里忙进忙出,忙里忙外,忙了外面的生意,还得忙着家里的活儿,姐姐我要是能托生成秦小哥的妹妹,也能享一场这样的福。”

这句哎哟哟,让秦明月听得从头皮开始发麻,一直窜到脚跟子都浑身不自在。她和念儿对了一眼,发现对方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顿时生出了想把这老板娘撵出去的心思。只可惜厨房是借用人家的,他们现在还住在这家店里,怎么也不能把彼此关系弄僵了,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敷衍的话。

饭已经做熟了,本是秦明月炒菜的,可前面还有打下手的话,只能让念儿来,她在一旁帮忙递东西。这老板娘也是个不识眼色的,还是杵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两人说话。

“瞧秦小哥你们也是走南闯北久了的,是从哪儿来啊,我看你们好像不是北面的人,来京城大抵是第一次吧,怎么想到来京城了”

“我们是昆山人,至于为什么来京城,听说这里钱好挣,所以咱们就来看看。”暂时,秦明月扮演的还是一个腼腆内秀的少年郎。

“哟,昆山啊,那一片不是南戏的发源地。你不知道啊,我特爱看戏,可惜日里忙着店里的活计,也没什么功夫上戏园子。再说了,像孟德居、德庆阁、畅音园这样的地方,票价实在太贵了,舍不得那点子花销。可像咱们城东这片儿的成香楼、何庆园,姐姐我虽是个平头老百姓,眼光还是有点高的,这里头的角儿没几个能看的,不知道秦小哥是唱什么的小生还是官生”

“我”秦明月一愣,在心中找了个恰当且对方能听懂的词语说出来,“我是唱旦角的。”

听说是唱旦角的,老板娘丹凤眼里爆出一道耀目的光芒,眼睛直个劲儿在秦明月身上来回睃着,“我就说秦小哥的气质不一样,一看就和寻常人不一般,是唱闺门旦,还是正旦牡丹亭会唱吗还有贵妃醉酒哪天秦小哥唱一曲,让姐姐我鉴赏一下可好”

这话问得像似连珠炮,让秦明月有些反应不过来。

灶台那里,念儿抡着大炒勺梆梆地敲了两下铁锅,“海生哥,锅都快糊了,快把菜给我端过来,怎么站在那里说起来了。”

这语气这声势,一看就是不耐烦了,老板娘当即被臊得讪讪然,咕哝了一句“小丫头脾气还挺坏的。”

秦明月忙撑着笑解释“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莫怪。”说着,就匆匆端起择好洗好的菜递了过去,等扭身时发现老板娘已经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下,终于松了口气,念儿抱怨道“这老板娘真是讨人嫌,这嘴碎的。”

秦明月笑了笑,“虽是话多了些,但咱们还是听到了点儿消息,也不知道这孟德居,德庆阁、畅音园是什么样的地方”

“能是什么样的地方,还不是戏园子呗。”

可戏园子和戏园子也有不一样的,只是这话秦明月没法跟念儿讲,毕竟她也没实地去看过,只能去看过再说。

按下不提,中午吃了饭后,老郭叔就带着郭大昌出去了,而秦明月和念儿则把大家的衣裳拿出来拆洗。从常州到京城,路上行了大半个月,几乎每个人都换了不止一身衣裳。

忙了一下午,忙完后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便去做饭。

前头饭刚做好,后脚老郭叔就带着郭大昌回来了。

在饭桌上,老郭叔将他出去打听到的一些消息做了下汇总。

“在京城这地界最大的戏园子有三家,孟德居,德庆阁、畅音园。这几个大戏园子,名角儿多,台柱子也多,背景似乎也挺硬的至于城东这一片儿,有两个大戏戏楼,成香楼、何庆园小点的草台班子,也就这半下午的时间,我和大昌也没多关注。”

赫,这可跟老板娘所说的对上了,看来那老板娘也不是没用处,最起码消息倒是够灵通的。秦明月心里想着,打算以后老板娘再有事没事找自己说话,总要应付她几句,说不定能从她嘴里得点儿什么有用的消息。

其实想想也是,客栈这地方历来都是龙蛇混杂之地,闲的没事站那里听几耳朵,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若不,咱们吃了饭去看看”秦明月提议道。

老郭叔点点头,“我看行,总要看看这里头的深浅,咱们才好施展。”

“那等会儿就去成香楼和何庆园看看。”

拍板定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因为等会儿有正事要做,大家也没功夫闲聊什么的。吃罢了饭,念儿几个小的留下来收拾残局,秦明月和秦凤楼,还有老郭叔以及郭大昌则打算出门。

秦明月特意问乐叔去不去。

在她心里,一直觉得乐叔是个挺有内容的人。哪知乐叔却是摇摇头,一如既往的不愿出门。

京城不同于苏州,是有宵禁的。

一更末刻,也就是相当于现代时间晚上九点后敲暮鼓,禁止出行,次日五更末刻敲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其他时候在街上行走,就是犯夜,抓住后笞打四十下。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种情况也不是绝对的。在京城,内城是绝对戒严,而外城相对放松些,且有专门固定的地方是不用遵守宵禁规矩的,例如妓院赌坊戏园子等一些在晚上也营业的场所,大多都是建在这种地方。

至于你问出了这片儿怎么办那关别人什么事

既然敢在宵禁还在大街上行走的,肯定有自己的本事,例如像庆丰班这种人生地不熟又初来乍到的,自然要守规矩些,所以吃完饭秦明月一干人等就急急出了门。

从地理位置上,成香楼离秦明月他们住的客栈要近一些,所以先去的是成香楼。

到了后,看了看情况,和在苏州那会儿并无什么不同。

鼓板声、三弦声以及依依呀呀的水磨腔,站在门外都能隐约听见。一些衣着光鲜之人络绎不绝从大门处进进出出。

进去了一问,规矩也和在苏州那会儿差不多,不同的戏场有不同的价钱。且这成香楼似乎还挺会做生意的,特意在每处戏厅门口张贴有红底的大字报,写明了什么时间什么角儿唱什么戏。看客们只用在门口缴了入场钱,就能进去了,进去后自有人招呼。

特意选了最贵的一场,买了三张入场票。

二两一个人,一共花了八两。老郭叔心疼得又吸起气来,不过也知道这是不能省的,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嘴里一个劲儿念叨太贵。

确实也不便宜,不过当初白蛇传的票价卖到五两一座,还供不应求,似乎也就没那么贵了。

入了戏厅,戏刚开始没多久。

四人在伙计的招呼下入了座,之后伙计又端了茶水和果子盘,所谓的果子盘,里面也就放了些瓜子和炒花生之类的,茶叶也算不得好茶。

看了一会儿,几人就有些坐不住了,因为上面的角儿唱得实在平凡无奇。倒也不能说唱得不好,只是这种烂大街的戏,大家不光看过许多遍,自己戏班里也曾唱过许多遍呢。

秦明月好奇地问了一句,可有比这台上的角儿更好点儿的,遭来伙计一通奚落。

大抵意思就是说秦明月等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上面的角儿是如何如何红之类的,不过到底是京城这种大地方伙计,大抵也懂得不能随意得罪人的道理,所以说得比较含蓄罢了,但秦明月等人也不是任事不懂的幼童,自然听得明白其中的意思。

戏刚过半,几人就走了。

一来是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二来也是时间不等人。

又去了何庆园,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花了十多两银子,还没看出来个明堂,显然老郭叔心情有些不好,不过还是和秦凤楼兄妹俩定下明天再去别处看看的决定。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秦明月等人再度出门,这次可不能像昨晚那么走马观花,而是要细看,不光要看戏,看台上的角儿,还要看对方的经营模式。

不过这是秦明月个人想法,因为她动了想自己开个戏楼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