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这个巨大的市场我们都必须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让与东岸人的协定见鬼去吧!只要我们继续支持鞑靼皇帝,让他能够进一步增强自己军队的战斗力,那么势必就会给予我们公司更大的特权,这对于贸易的持续至关重要。先生们,贸易是我们的生命线,贸易意味着利润,贸易意味着一切。在此,我呈请阿姆斯特丹总部的诸位先生们,请务必拨款增强远东的公司舰队实力,必要的话可以成立中国舰队,驻扎福尔摩沙岛,这能有效维护本公司的利益……”
随着甲板上水手长的一声吆喝,马尔科·特里普放下了手里的某份秘密报告抄写本,将其小心地锁在了自己的柜子里——作为东印度公司的投资人之一,马尔科·特里普有充分的权力调阅巴达维亚寄往阿姆斯特丹总部的诸多文件——然后招呼仆人过来,给自己打好领结、袖扣,戴上手套,穿上吊袜带,然后扣上膝盖和鞋上面的扣子,最后又拿来了一根拐棍,这才慢悠悠地出了船舱,打算上岸登陆——他的这番装扮,与海安港码头上东岸人的简练装束大相径庭,不过却也没人会多看一眼,因为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不就是荷兰红毛嘛,有什么好稀奇的?
此番他来到海安港,是代表联合省的商界,与东岸人商谈两门生意。其一是海安港如今已经蔚然成风、颇具规模的陶瓷制造业,更准确地说,是他们想从东岸人这里采购部分瓷器回旧大陆售卖了,这大概是在东岸人近些年的瓷器制造技术与日俱进之后取得的成果吧,不然你以为荷兰人大老远地跑来干啥?他们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奸商!
而东岸人对将瓷器卖到联合省也是相当感兴趣。虽然他们的瓷器生产技术至今还无法跟底蕴深厚的中国大陆比(毕竟最初的工匠可都是在山东抓来的,技术水平上有些欠缺实属正常),但也能凑合了,卖不上高价是肯定的,但以一般的价格卖出却也不难,而这无疑意味着大量的利润。
如今荷兰人既然看上了这门生意,那么其实也说明其真的有可取之处,真的是有市场的。只不过这种市场一直掌握在了荷兰人手里,需要靠他们去卖才行,但这又如何呢?做生意切忌自己独占所有利润,荷兰人既然有这种铺货渠道,那么何妨将东岸瓷器都交给他们去代理?至于说因为东岸瓷器大量涌入欧洲而导致市场供应过剩,瓷器价格开始下跌,那就不是东岸人能考虑的了,这事该荷兰人自己头疼,东岸人只管卖就是了!
荷兰人关注的另一项生意是巴塔哥尼亚台地区较为丰富的毛纺织品资源,直白点说,是荷兰商人想从东岸这里进口成品呢绒(当然要足够廉价),然后运回旧大陆与英国人的产品进行抗衡,不然他们的日子恐怕将很不好过。不信?请看看素来号称纺织城的莱顿市吧!当地的呢绒纺织业如今在英格兰人的竞争之下几乎快维持不住了,虽然早些年从东岸引进了一些水力纺织机械,但高企的人工成本和两头在外的生产模式,仍然使得莱顿市的毛纺织工业在英国人的强力冲击下日渐萎缩,渐渐到了如今这种快维持不下去的地步。因此,现在荷兰人发现自己要求变了,不然很可能被英国人彻底搞破产了!
而荷兰人想到的对抗英国人的法子也很简单,那就是从新大陆的东岸进口大量价格低到令人吃惊的呢绒成品,然后在自己传统的销售市场上铺货,与来自英格兰的羊毛制品进行竞争。虽然东岸的羊毛产量还比较有限,虽然他们的毛纺织工业大规模起来也没多少年头,虽然他们的产品在经过长途海运后成本已然不低,但终究还是比莱顿市自己生产的要便宜啊,且质量也还不错,足以与英格兰人的商品进行竞争了。
之前马尔科·特里普就已经在首都东方县就此类问题与东岸的贸易官员进行过一轮磋商了,总的来说东岸工商界对此持“惊喜”态度。也就是说,他们当然乐意将手头的呢绒制品卖到旧大陆了,这对于巴塔哥尼亚台地区的开发和发展至关重要,同时也能变相打击英国毛纺织业的发展,又何乐而不为呢?而且,他们建议,马尔科·特里普可以去到海安港和黄阳港分别看一看,与当地的官员交谈一下,看看他们是否有能力帮助联合省的商人们解决困扰他们已久的这些问题。
于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作为代表的马尔科·特里普——其实他自己也早就想来东岸了,因为这些年来自己的家族与东岸商业往来越来越密切——便于随从们一起,在两位东岸贸易部官员的陪同下,先期来到了海安港进行考察。
“如今联合省与东岸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双方既在经济上互相离不开对方,同时也在东方贸易上龌蹉不断,各有各的算盘。甚至于,在对待欧洲各国的事务上,两国之间的共识和分歧究竟哪个更多一些,也是很难说得清楚的吧?”在踏上海安港的土地的一瞬间,马尔科·特里普有些无奈地想道:“不过,东岸人的实力和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大了,联合省现在甚至也有求于他们,自是不敢太过得罪的。所以拨款增设中国舰队,加强台湾武备的决议,大概还是暂缓施行的比较好,免得引起两国误会,最后给三级议会添乱。东岸人啊,你们究竟是有多幸运,远离了旧大陆这么一个是非漩涡,能够较为从容地看待国际局势变化。为了拉拢你们,不但德维特议长纡尊降贵,就连奥兰治家族都尝试着抛来了橄榄枝,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