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使阁下,新的一年(1672年)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解决国内非国民劳务工数量逐年下降及工人、体力劳动者数量不足的问题,这是本土发过来的最新的外交活动指导纲要里面着重提出的要求。”戴着一副玻璃眼镜的秘书将一份封面上写着“绝密”二字的文件交到李晴手里,轻声说道。
从本土发过来的外交或谈判指导的纲要性文件,历来是密级很高的东西。按照规定,这些文件是用密码写成,由快速联络船或商船捎带来阿姆斯特丹交由李晴的秘书,并由掌握着密码本的他翻译誊写后再交由李晴审阅。
“人、人、还是人,到处都要人!”李晴轻轻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头,叹了口气,说道:“农场、矿山、林场、砖窑、码头、建筑队,就这么缺人吗?多少年没回本土了,也不知道家里已经发展成什么样了,竟然如此缺人,每年移民的几万明人都去哪了?难不成真如老王写信来说的那样,全部都被‘束缚’在土地上了?这可真是糟糕!”
写信给李晴的“老王”是现司法部副部长、荣誉法庭庭长王德,早期与白斯文等人是死党,目前其家族中有大量资本投入到了位于鸭子湖北岸的新星造船厂以及热那亚人经营的森林开发公司,算是东岸国内的实业家族之一了。
众所周知,造船极其上游的伐木、板材加工产业历来是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的,如今随着外来劳务工数量的减少(同时满五年后转正的劳务工数量却丝毫没有减少),他们的生产经营开始遇到了一些困难,比如船只的交货期开始延长等等。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在于原本林场、板材加工厂的劳务工们一满五年期限,立刻援引东岸《宅地法》的相关条款申请入籍,使得这些以外籍劳务工为主的厂矿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对于这点,没人能提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毕竟,劳务工的工作环境是极其恶劣的、工作的繁重程度也是非常突出的、薪水更是非常低廉的,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所有人一有机会就打算逃离那个吞噬人的健康和生命的巨坑,然后快快活活地在边疆地区领到东岸政府授予自己的一份五亩的份地,从此开始了为自己奋斗的生涯。
而且实事求是地说,东岸的农民生活真的算是比较不错的,而且国家政策上给予农业的补助也相当不少,比如西北垦殖银行专门针对农民阶层设立的实物贷款、比如像是巴西农村金融合作社之类的低息现金贷款、比如种子公司不断推陈出新的选育粮种,这些都极大提高了农民阶级的生产积极性,使得他们维持住了一定的生活水准。虽说近些年他们与工人在收入上的差距渐渐开始拉大,但整体而言仍算可以,更别提整日生活在恶劣环境中的非国民劳务工了。所以,也难怪一满五年期限,大量的劳务工便收起行囊闪人了。
这样的情况原本问题还不算太大,因为那个年代劳务工的数量整体还在增长之中,不过从前年开始,劳务工的数量在达到顶峰之后,因为爱尔兰、意大利、俄罗斯等劳务工来源地富余劳动力的逐渐枯竭(当然也有当地领主限制的因素,毕竟谁都不傻,人都让你拐走了,我去哪奴役人去?),这个问题便开始暴露出来了,并且已经开始渐渐影响到了东岸工业的各个角落——谁让现在的东岸工农业,对非国民的依赖程度越来越深了呢,这可是会上瘾的!
于是乎,在这样的局面持续了两年之后,现在东岸国内已经渐渐开始有了一些质疑执委会政策的声音,即很多人认为,是否还有必要继续扩张国土、继续给予新来的明国移民分配土地?因为这样早就了庞大的农民中产阶级,结果却使得诸如伐木、开矿、修路、挖河、建筑等行业缺乏足够的劳动力,只能向外来劳务工方面想办法——相信如果不是一些家庭的次子、此女们不愿意远离家乡而在本县做工的话(长子继承了几乎全部财产,尤其是不动产),以及如今的东岸工业规模尚不够大的话,估计就连工商业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了。
“呵呵,人力不足就只有在旧大陆想办法了。执委会诸公,也太看得起我李某人了哇。”李晴慢慢看完了文件后,哈哈一笑,说道:“谁让东方来的移民宝贝呢,一来就自动成为国民,除了少数手艺人之外,其他全部被定为农村户口,欢天喜地地种地去了。但脏活累活苦活总得有人做吧,嘿嘿,就只能欧洲白种人、非洲黑种人、美洲红种人来做了。到了现在,就连这些二等、三等、四等人都愈发不足了,这执委会到底在搞个什么蛋呢?”
李晴的秘书今年不到三十岁,父亲是明人、母亲是朝鲜人,因此这会听了李晴的抱怨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声提醒道:“特使,国家现有的大政方针,短时间内似乎不太有改变的可能性了,咱还是得积极响应文件精神……”
“这事我知道怎么做。”李晴摆了摆手,打断了秘书的发言,说道:“现在英国局势日益稳定,实力日渐增强,工业日渐发展,对门德斯那种专从爱尔兰招募移民的人来说,生意确实是越来越难做的。我听闻在曼彻斯特的丝麻棉纺织工业区,大量爱尔兰开始进入乡村寻找工作,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英国农民开始大量进入城市做工,所以现在从爱尔兰找人是走不通了;主要在亚平宁半岛活动的巴蒂诺也大同小异,原本地狭人稠的意大利近些年风调雨顺,人口和粮食之间达到了平衡,现在可移民的数量也开始减少了,但终究还是有点,虽然无法期待更多。”
“戈什金比门德斯、巴蒂诺二人都要悲剧一些,不过他多多少少受了一些我们带给他的无妄之灾,好在如今奥斯曼帝国与波兰立陶宛联邦关系紧张,局势大有一触即发的感觉,这给了我们一个补偿他的机会。克里米亚鞑靼人,这次要有一笔大生意做了!”李晴合上了文件,给自己点了个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朝秘书说道:“小孙,替我推掉下半年的一些活动,再和德维特议长打声招呼,我得去伊斯坦布尔一次,会一会奥斯曼的老朋友。当然后面如果可以的话,也想去贝克奇萨莱见一见格莱大汗,执委会发过来的文件精神,最终落实的时候还是要靠这帮来去如风的鞑靼骑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