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6年8月25日,夜。
盛夏的响水港闷热异常,即便是夜间也是如此。刚刚被闷热的天气弄醒的豪克斯·克利福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径自从床上爬了下来,打算到院子里面凉快凉快。
已经在这里居住了一个星期的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这里闷热的天气,扬帆起航返回英格兰,与亲人们分享财富带来的美好生活。当然目前他还需要一点点耐心,这不光是还有最后一批货物没有置办整齐,更因为该死的北风还需要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才会笼罩整片海域,那时候他才可以回家。
响水港的码头经过清国政府持续多年的建设,即便以欧洲的眼光来看,也是足够宽敞、便利的,虽然现代化程度看起来有些不够。现在由于时间还早的原因,港口内只停泊了12艘来自欧洲的商船,其中除“丹麦皇后”号、“沙特里公爵”号、“蒙特拉公爵”号分别来自丹麦和法兰西之外,其余9艘商船均来自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甚至英国人的船只比荷兰人还多一艘,有包括“乌贼”号、“罗马战士”号、“厦门商人”号、“凯撒”号、“飞鹰”号在内的五艘商船。
这些船只一字排开停在水势平缓的灌河内,由炮台和清国陆军的军营护卫着,确保他们不会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说起来清国人的这个炮台所用的六十多门长管重炮,还是从英格兰采购的呢,因为果阿的铸炮厂还无法生产如此大威力的重炮,不能满足清国人的需求。
很可惜,因为利润丰厚,这六十多门火炮是东印度公司直接销售的,而没有交给他们这些公司代理人,不然也许克利福德早就发家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第二次远航中国了。他大可以在东盎格利亚买下一片农田和庄园,优哉游哉地渡过下半生的时光。
响水镇作为清国海关衙门、盐道衙门、河务衙门、漕运衙门、响水营等军政机构的所在地,目前人口早就已经达到了四万多人,大部分都是官员、士兵的家眷和亲属。在这些机构之中,编制达到了六千余人的响水营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现代化军队,即清廷所谓的“新军”。这支部队拥有一千五百余杆步枪、三十多门大大小小的轻便火炮,平日里训练也很勤,战斗力不容小觑,是响水镇左近最具战斗力的“野战步队”。
此外,在灌河口城与响水镇之间,还驻扎了一支规模接近三千的满蒙八旗马队,战斗力比一般的八旗那是要强上不少的,不然也不会被安排至这个要紧的地方了。以上这两支部队是野战队伍,专门在第一时间对付登陆的敌国军队,利用他们娴熟的战技和强大的冲击力将敌人赶下海去——当然在野战部队外还有一些守城部队,但他们的战斗力就要差上许多了,和一般的绿营差相仿佛,人数大概在一万余人的样子,分布在野外不少堡寨内。
这样规模的军队,已经足以保证这个港口的安全了。即便清国海上最大的敌人东岸人派兵进攻,大概也能在最初登陆的混乱阶段被清国人推下海去,豪克斯·克利福德丝毫不怀疑这个结论,因为他亲自观看过那支名为“响水营”的清国军队的日常训练,还不错,虽然没达到欧洲军队的水平,但模仿得也相当不错了,至少比爱尔兰乡间那些缺乏训练的民兵要强不少,不是么?
因此,包括豪克斯·克利福德在内的很多外国商人均乐观地认为,有这样还算可以的陆军力量,响水镇是没有被攻破的可能的,尤其是它还有数量高达六十多门的重型海防舰炮,这对于来自海上的敌人同样是一个巨大到几乎难以克服的障碍,因此这会他们停泊在灌河内的船只应当是比较安全的。
克利福德所在的这条沿河街面上到处都是货栈和商馆,非常密集。管理这里的清国官员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派了许多巡逻人员游走在各处,确保仓房重地的安全。克利福德曾经了解过,他们每隔半个小时就敲打一次锣——就像克利福德他们在船上打铃一样——12点半的时候敲一下、1点敲两下,以此类推,直到4点钟的时候敲八下,表示八个30分钟过去了。4点半的时候,他们开始新一轮的敲打循环,如此,每个4点、8点、12点都要敲击八下。
十二下的铜锣声刚刚散去,克利福德看了看天,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并不是什么好天气,能见度并不高。他估摸着,外面这会大概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河面上有一些星星点点的渔火,也许那时起早打渔的穷苦渔民。
克利福德轻声地叹了口气,他对这些人的生活状况还是非常同情的,虽然他们是异教徒,但克利福德偶尔也会捐一些食物或其他东西给他们,往往能够收获这些人尊敬、感激的目光,这令他非常受用——其实只要不是摩尔人,他还是很乐意帮助他们的,毕竟他在这里通过贸易挣了很多钱。
而想到挣钱,克利福德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他借着黯淡的月光走到了院子后面的库房前,然后在两名持剑水手惊讶的目光中用钥匙打开了库房大门,走了进去。库房内堆满了各色商品,克利福德一个个货柜走过,生丝、绸缎、麝香、茶叶、瓷器、明矾、大黄及其他许多有意思的小商品、艺术品,价值超过了二万英镑。
克利福德用一种迷醉的目光看着这些商品,运回伦敦的话,扣除掉关税及其他杂税,再刨除销售费用,一倍的利润是轻轻松松的,这就是两万镑的利润了。按照出资比例以及他身为船长的一些特权,回去后六千英镑的私人分红是少不了的,这足以让他稳稳地跻身伦敦上流社会的圈子,虽然目前他仅仅是有些挨上这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