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岸人对此当然不会一无所知,只不过西班牙人的这种行为是在游戏规则允许的范围以内,不便明着说什么罢了。不过明面上不说,不代表着东岸人什么也不会做,这不,负责拉普拉塔河以南部分地区治安的警备副司令伊尼戈,就在涂山乡政府大院内召开了会议,商讨如何应对西班牙人近期搞的一些小动作。
因为定居点刚刚设立没多久,乡政府条件有限,借给他们的是一间由仓库改建而来的土屋。这会刚刚晚饭过后,屋子里唯一的一盏油灯呼呼啦啦地跳动着淡黄色的萤光,灯影下,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拉锯、大斧、火药桶等物事。除此之外,连张像样的椅子也没有,几个骨干军官只好坐在空的火药桶上,聆听着伊尼戈的训示。
“几个新定居点的安全保卫工作非常重要。按照常理,我们应该在每个定居点派驻一定数量的警备队士兵,同时派出人手在各乡镇之间巡逻,严密所搜,随时援应,断绝敌人窥视之念。”伊尼戈左手扶着大腿,右手拄着一把擦得雪亮的刺剑,一连严肃地说道:“各位,实不相瞒,我也受到了上级的质问和责难。他们无法理解,一个有着一百余名经验丰富的士兵的警备支队,为何不能让辖区安定下来。对此我也无法解释,我不能抱怨我手下的人过少,更不能抱怨马匹、枪弹的不足,我的性格不允许我这么做。”
说完了这一段话,伊尼戈稍稍喘了口气,扫视了一眼屋内几位军官的表情后,他又说道:“我想现在是时候拿出点措施出来了。被动防守总是非常不妙的,最好的办法还是以攻代守,把敌人的嚣张气焰压回去,让他们畏惧和我们作对,这样才是彻底根绝安全威胁的最好办法,你们以为呢?”
“副司令,您这意思是要我们主动出击,进攻西班牙人?那么我们该进攻哪里呢?规模以多大合适?又应该打着什么名义呢?”有军官就问了,而且直指重点。
“你问得好。”伊尼戈赞了句,然后说道:“我是这样想的。这次给我们搞小动作的人,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应该就是那些居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近郊的几个大牧场主、大地主了。我们在拉普拉塔河以南的大规模垦殖行动,占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大片牧场,但赔偿问题却始终悬而未决,这自然令他们倍感愤怒了,因此作出一些过激的事情也实属寻常。这次,我打算对他们展开一次外科手术般的突袭,狠狠震慑一下这帮敢于挑衅我们的人。请注意,他们联合起来的话,也是能组织起千把人的规模的部队的(大部分是克兰迪人),我们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以及联合起来的机会,动作必须稳、准、狠,一击中的,将其打得彻底翻不过身来。”
伊尼戈刚才提到的占据西班牙殖民者牧场的事情确有其事,且赔偿至今仍未解决(事实上东岸人并不打算对此进行补偿),这就导致了激烈的矛盾冲突。那些老牌土生白人家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附近生活了几代人,影响力巨大,手头掌握的实力也不在少数,确实是比较难缠的对手。在盐布铁路以东、拉普拉塔河以南,因为历史遗留问题的缘故——早期西班牙殖民政府胡乱封地,以低廉到可笑的价格将数量惊人的土地分了出去,这成了现在一切问题的根源——他们掌握的土地规模是巨大的,东岸人要想开发这片土地,根本绕不开他们。
而这些大牧场主、大地主们,要么不想自己的私人土地落到东岸异教徒手里,要么想从这些土地的出售中大赚一笔,可没想到东岸人居然宁愿把大把资金花费在给那些脏兮兮的移民建房子、发放贷款(以实物的形式)上面,也不愿意给予他们这些人一个合理的征地补偿费用,因此冲突就这样毫不令人意外地爆发了。伊尼戈在拉普拉塔河以南这一片干了好几年时间,对这些老牌殖民家族知之甚深,明白东岸政府跟这些人之间毫无调和矛盾的余地,那么就只有打了!
不过虽然决定要打他们一下,但怎么打还是很有讲究的。依伊尼戈的意思,既然要动手,那么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搞大一些,主动到人家的地盘上,将其势力连根拔起,以尽可能大地达到震慑的效果。甚至于,他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有关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想法,即通过长期的、不间断的袭击行动骚扰布城外围的庄园、村落和牧场,孤立这座纯消费型的城市,使其渐渐失去粮食、水果、蔬菜、葡萄酒、奶酪和肉制品的来源,然后渐渐坚持不下去,最终放弃这座城市或向东岸人求和(当然是以商讨解决治安问题的名义了)。
只不过,这样一搞事情必然会闹得很大,未必是他伊尼戈能兜得住的。更何况,光靠他手底下这一百多条汉子,怕是也力有不逮,还是得谨慎从事,不要弄巧成拙了。但毫无疑问,这其实可以作为一个长期的解决问题的思路来进行操作,即通过长时间的经济和军事上的双重手段,让布城外围的西班牙殖民者大量破产,使其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搬到其他地方生活(最好是去西边的科尔多瓦等地),然后东岸人在修建铁路、车站以及重新分配土地时,就不会受到什么阻力了——开什么玩笑,那些土地都是东岸政府拿来卖钱以回笼部分安置资金的,你把着不放,不是和东岸政府抢钱么?那样不搞你搞谁!
因此,从这个角度说来,伊尼戈这事其实也是符合上级的某种意图的,至少是他们不会大力反对的。甚至地区行署、县乡等各级政府,还会给予他一定程度的援助呢,毕竟这可是在为他们谋福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