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伦是聪明人，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已经竹筒倒豆子般交待了一切，孟超不觉得他还有隐瞒任何事的必要。

不过，刚才为了抓捕“游魂”钟离等前死神小队成员，对苏伦的审讯并不仔细，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谈到。

现在，苏木莲，宋金波以及“鬼熊”熊威等人，都去统筹巢城帮派的人手和资源，积极灭火和救灾了。

吕丝雅则亲自审问刚刚抓住的“游魂”钟离等人，希望能搞清楚他们接受怪兽调制的真相。

“残剑”叶晓月悬浮在合金角斗场的上空，居高临下，俯瞰整座巢城，震慑居心叵测，想要趁火打劫的宵小，提升百万巢城居民的士气，让他们知道生存委员会和超凡塔，都没有放弃他们。

并且将生命磁场扩张到极限，扫描疑似妖神“漩涡”的存在。

孟超则决定，再审“红眉”苏伦一审。

苏伦被关押在合金角斗场底下，原本用来关押怪兽，通了高压电的兽笼里。

尽管他已经被“鬼熊”熊威打得五脏移位，双腿从膝盖以下都消失不见，殷红如血的双眉之下，再燃不起半束灵焰。

但巢城帮众仍旧泄愤似地给他砸上了数百斤重的镣铐，甚至在他的脖子上，套了三条自爆项圈。

这是把他当成最狰狞也最狡猾的怪兽来对待了。

遍体鳞伤，蓬头垢面，此刻“红眉”苏伦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儿三个小时之前，“巢城临时总指挥”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孟超自然不会同情这个咎由自取的家伙。

他宁愿同情一条在烈日曝晒下翻滚挣扎的虫豸，也不会同情这个出卖同胞、家园甚至文明的叛徒。

他只是很好奇。

上回在“君临大酒店突袭事件”中，妖神“深渊魔眼”也蛊惑了一些人类，充当它的爪牙。

孟超的前世记忆碎片中，也能找到大量人类被怪兽侵蚀，沦为傀儡的例子。

但这些人或是遭受了异兽的精神攻击，被彻底催眠和洗脑。

或是被植入了细菌、病毒、孢子之类的东西，如同中了传说中的“蛊”。

甚至被寄生虫钻进大脑，从物理层面控制住了他们的中枢神经，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才会为虎作伥。

苏伦却是完全清醒，绝对理性的。

经过“鬼熊”熊威和“残剑”叶晓月的双重检测，也排除了他体内有任何蛊虫和寄生物，包括大脑器质性病变的可能性。

换言之，他完全是在自由意志的驱使下，心甘情愿，投靠怪兽，毁灭龙城。

这无疑比任何催眠，洗脑和寄生更可怕。

孟超必须搞清楚苏伦的动机。

并作出判断——是否还有更多像苏伦一样的人，明明没有被洗脑或者寄生，却自甘堕落，为虎作伥，成为一颗颗隐匿在龙城深处，极难排除的不定时炸弹。

“苏伦？”

孟超在这坨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烂肉前面蹲下。

听到他的声音，前金牙帮副帮主扛着数百斤重的磁力镣铐，有些吃力地抬起头，冲他咧嘴一笑。

看着苏伦在凝固的血块中绽放出的扭曲笑容，孟超心里“咯噔”一下。

经过几个小时的平静思考，苏伦貌似已经从自己的惨败中挣脱出来，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敏锐，甚至变得更加犀利。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时，他要么因绝望而崩溃，要么，便会从灵魂最深处，压榨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在最后的时刻，变成一个全新的自己。

“你好，孟超，看样子，你们已经抓住了‘游魂’钟离，却还没有抓住异兽‘漩涡’。”

因为被熊威扇掉半边牙齿，苏伦说话漏风，音调有些诡异，但语气中，却是满满的诚意，“很遗憾，我已经说过，我真不知道异兽‘漩涡’究竟躲在哪里，你们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我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绝不会抱有‘就算是死，也要拖整个巢城陪葬’的愚蠢念头，异兽‘漩涡’和我是非常纯粹的互相利用关系，我犯不上为它遮掩任何东西。”

“我知道。”

孟超说，“所以，我阻止了熊帮主他们对你严刑拷打——要知道，现在巢城帮派里，可有成千上万人想把你碎尸万段，生吞活剥，你这一百多斤血肉，根本不够他们分的。

“我不想骗你，就凭你犯下的罪行，千刀万剐一百次都不过分。

“而随着龙城从被动防御转向战略进攻，‘将死刑犯编入死神小队’这样的模式，也渐渐变得不合时宜，要被慢慢取消掉的。

“你必死无疑，我不能，也不想救你。

“但死得痛不痛快，是一枪爆头，还是被熊帮主和愤怒得巢城帮众细细折磨一年半载，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区别还是很大的，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