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在血颅角斗场的竞技台上,战胜过一个又一个“王牌”,赢得过数万观众的欢呼。
更曾纵横黑角城,打得黑角城里除了他之外,再没人敢将“巨斧”当成自己的名字。
他也想过,自己有可能遇到无比强大,不可战胜的对手。
甚至在荣耀之战中,迎来死亡。
当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害怕。
甚至无数次设想过,自己轰轰烈烈战死沙场的场景。
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只不过是和圣山之巅的英灵们欢聚一堂,享受永恒的厮杀和荣耀而已——卡萨伐曾经以为,自己是发自内心,无比真诚地坚信这一点。
直到今天。
直到此刻。
直到他像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那样,暴露在孟超排山倒海的杀意碾压之下。
直到孟超的目光,像是死神的镰刀般,来回切割着他的喉管,颈动脉以及颈椎骨。
刺痛犹如冰冷的绞索,绞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是一名强者,更不是一名悍不畏死的勇士。
一个人只有在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时,才会知道自己的血液和骨髓里,究竟蕴藏着多少勇气。
只有在直面死神的狞笑时,才会知道,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声音,究竟是怒吼还是哭泣。
在自家角斗场里,服用了热气腾腾的秘药后,依仗着家族传承的重装战甲,在万众欢呼中,战胜远远不如自己的角斗士。
和朝着比自己强大十倍的对手,发起生命中最后一次冲锋。
所需要的力量,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卡萨伐无比痛苦地发现,原来,自己只有前一种力量。
只是一名恃强凌弱的所谓“强者”而已。
在孟超的气场碾压之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亲手捏碎黑矮人的每一根骨头”的想法,早就和稀薄的勇气一起烟消云散。
在他眼前,孟超仿佛一步步膨胀,从原本比他还要矮小几分,变成十几二十臂高,十臂高,上百臂高,直至变成一个顶天立地,不可战胜的巨人。
而他自己,却变得越来越低矮,越来越渺小,渺小到了能够躲藏到草丛甚至尘埃里的程度。
孟超的气场如同四面高墙,将他死死困在中间,挤成一团。
又从上方,向他的天灵盖,施加了圣山压顶般的力量,令他无处可逃,恨不得将自己再缩小十倍,钻进地缝里去。
卡萨伐想要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想要不顾一切地落荒而逃,想要揪着自己的牛角飞起来,飞出这场噩梦——没错,他肯定是在做梦,做一场荒谬绝伦的噩梦,现实中怎么可能出现如此可怕的存在,他怎么可能被、被这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黑矮人,抽空了全部的力量和勇气!
醒过来,快点儿醒过来!
只要醒过来,自己就还是威风凛凛的“血颅战团”首领,就还是人人敬畏的至强者,就还是以“巨斧”之名,威震图兰泽的勇士!
卡萨伐在心底,对自己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可惜,再凄厉的喊叫,都无法让他凝聚哪怕一星半点的勇气。
只能呆若木鸡,瑟瑟发抖地看着孟超,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朝他的头顶,缓缓伸出了右掌。
而他,连高举战斧,进行格挡,都做不到。
四周观战的血蹄武士们,渐渐都看出他色厉内荏的本质,不由大失所望。
图兰兽人是最爱憎分明的存在。
只要表现出了惊人的力量和勇气,就算是敌人,都能得到他们毫无保留的赞美甚至崇拜。
但如果外强中干,名不副实的话,就算是己方首领,也会遭到他们毫不留情的嘲讽甚至痛斥。
任何一名桀骜不驯的兽人武士,都不会容忍自己的首领,竟然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夫。
若非碍于孟超周身释放出来,源自血蹄氏族缔造者的惊人气势。
不少血蹄武士特别是牛头人,都想磨刀霍霍,上前将卡萨伐这个丢人的玩意儿,一蹄子踹翻在地了。
数百名血蹄武士中间,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嘘声。
也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起来,这个黑矮人真的得到了“拳头”的力量,否则,怎么可能将卡萨伐压制到这种程度?
在越来越嘈杂的倒彩声和议论声中,孟超居高临下,冲着卡萨伐的脑袋,摊平手掌,叉开五指。
掌心灵能吞吐,生命磁场顺着指尖,向四周扩张,将大量尘土、碎石和武器碎裂后的金属残片,统统吸附过来,围绕着他的手掌,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不同性质的粉尘超高速摩擦,在灵焰的催化下,瞬间引发了类似“粉尘爆炸”效果。
而孟超的生命磁场,又将一连串声势惊人的“粉尘爆炸”,牢牢约束在稳定可控的范围内。
乍一看,就好像孟超的右手前方,突兀出现了一只熊熊燃烧的巨灵神掌,以镇压一切的气势,朝卡萨伐重重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