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自顾自贸然提问的时候,乌兰瑞尔、巴德尔与虚灵教首三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眼神意味深长。
这名记者胸前的铭牌写着他的名字,叫做波塔斯,任职于旧日星河一家大型新闻媒体频道,职位不低,不然也不会代表自家媒体专门负责三大文明的采访,曾经也多次参加了三大文明不同的发布会,表现一直很正常,今天突然搞事,自然背后有人指使。
韩萧念头微转,他第一个怀疑械国,但很快便打消了想法。
老麦头现在恨不得装鸵鸟,越低调越好,这种雇人质问的行为,看上去是替他自己出头,实际是拱火……麦尼逊没我那么风趣幽默,缺少恶趣味,他虽然有动机,但可能性很低。
所以嫌疑最大的还是矛盾近乎公开化的超星团同盟,既想挑拨离间,又想在公众面前给三大文明添堵,且成本极低。
只要拿出一笔在常人看来是天文数字的伊纳尔,自然会有记者动心,在这种大场面,一句不合时宜的质问造成的负面影响会被放大。
记者身份是保护色,以言论定罪是火上浇油,三大文明自然不想把影响扩大化,所以不会把问问题的人抓起来,事后也不可能人身威胁——作为统治者,流氓归流氓,这点逼格还是要的,要算账也是冲着幕后主使去。
周围的记者纷纷诧异地望向这位同行波塔斯,骚动起来。
“你疯了?!”
“赶紧道歉坐下。”
“你不想在这行混了?!”
不少认识他的同行压低声音呵斥,想要把他拽下来,然而波塔斯屹立不动,直勾勾盯着韩萧,大有一副你不说我就不罢休的刨根问底精神。
韩萧双手按着演讲台,慢条斯理道:“这位记者朋友,我貌似没点到你提问。”
“所以您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吗?”
波塔斯充耳不闻,目光锐利,咄咄逼人。
哟,有点西方记者内味了。
“你们啊,整天想着搞个大新闻。”韩萧似笑非笑,“我相信星际社会对械国的行为已经有了统一的看法,可看你的样子,似乎想要为他打抱不平?”
“我只是基于一个记者的职业操守,询问一些大众可能会好奇的问题。”波塔斯挺直腰背,一副尽职的姿态,
“好吧,这个问题比较敏感,虽然我没叫到你,但我可以额外回答一次,仅此一次。”韩萧手指敲着演讲台,语气随意:“麦尼逊确实做出了贡献,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你的说法是有错误的。其实,麦尼逊比我更早发现了病毒核心的问题,这枚勋章本来该属于他,可他因为一己私心,故意知情不报,若不是我当场点破,他绝不会透露这个关键信息,这样一来,三大文明将一直蒙在鼓里,宇宙至今还笼罩在智能瘟疫的阴影之下。”
“所以您承认了械国阁下应该与您分享星海勋章?您也觉得他没有得到授勋不公平?”波塔斯步步紧逼。
“我只承认他有一定的功劳,并不是说他该获得荣誉勋章,不要随意歪曲我的意思,况且麦尼逊最后的抉择,足以让我们所有人重新审视他的动机。”
“黑星阁下,请不要跑题,我们不谈械国阁下的抉择,只谈他客观存在的功绩。”波塔斯避重就轻的业务十分熟练。
“不,这两者并不可以分割,我的一部分功劳,来源于我阻止了械国的计划,他不搞事,我反而功劳有限,你要是基于这个逻辑认为他该分享一半星海勋章,嘿,那确实没毛病……正经说回来,如果给他颁布勋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做了一件好事,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功臣也是一种不公平,相信三大文明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经历了深思熟虑。”
“但是械……”
“问题已经回答完了,你可以坐下了,还有别人打算提问呢,请不要一而再再而三违反规矩,不然就请立即离开会场。”
韩萧淡淡打断了波塔斯的话。
对方的目标就是搞事,说什么人家都会抬杠,自己的解释点到为止即可,永远别想着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只要展示了完整的态度,大部分观众自然能听进去,继续争辩不仅毫无意义,还会损害形象。
看见附近的警卫不善地盯着自己,波塔斯只能悻悻坐下。
顶着周围同行鄙夷、厌恶、复杂的目光,波塔斯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控制手脚不发抖,暗暗松了一口气。
——呼,总算完成要求了。
估计正在看直播的社长已经快要气疯了吧,幸好已经不关我事了,回去就立马辞职,新闻台会不会受到打压,我不关心了,拿到酬金还工作个屁啊……
波塔斯幻想着未来,只觉得美好生活在向自己招手。
记忆里的画面依然很清楚,就在不久之前,一些神秘人士联系上了他,打算用一大笔钱让他在今天的场合发难。
他心知只要干了这件事,自身的职业生涯就宣告终结,哪怕三大文明高层懒得对付他这种小虾米,下面的人也会自发行动,要求媒体行业封杀他。
对此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仅是雇主提出的金额足够让人心动,还因为对方来头很大,既然找上了他,他一个小记者不干也不行,拒绝人家的下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他没多少选择的余地。
虽然今天的行动会招来行业的封杀与调查,但雇主不仅给钱,还许诺了安排退路,让他改头换面,搬到他们的地盘去居住,以此躲开三大文明的势力触角。
余生好好做富家翁,享受这笔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财……这就是波塔斯的期望。
见黑星的回答没什么毛病,场中气氛也迅速恢复了过来,众多记者继续踊跃提问,假装刚才的小插曲没有发生。
而自始至终,乌兰瑞尔三人表情都没变一下。麦尼逊更是全程沉默,丝毫没有插嘴的意图,仿佛已神游物外,在思考晚上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