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遵旨!”
朱由检回了一句,他受朱由校教育多年,自然也明白朱由校的意思,知道这陕西的事攸关大明社稷。
因而,朱由检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很重要。
他如果不管这些哀哀饿殍的生死,将来就不会有人再管他朱氏皇族的生死。
“士心不代表民心。”
“而真正的民心很多时候是听不到的,得自己去仔细调查,仔细去看才知道民心是如何的?”
朱由检想到了皇帝朱由校以前给他说过的话。
和历史上那个很勤奋的崇祯皇帝一样,这一世的信王朱由检在负责朱由校交给他的这件事后也很勤奋,连夜就告辞了朱由校,然后带着协助他的卢象升与马懋才先去了旱灾最为严重的延安府米脂县。
至于皇帝朱由校则与大军依旧留在绥德州,作为朱由检的后盾,到了必要时刻,则好直接动用武力镇压。
而延安府一带的士绅大户很快也通过一些渠道得知了信王朱由检奉命来陕西督办赈灾安民事宜的消息。
“信王殿下就要来米脂县,诸位作为本县望族,还是做些表率才好,多出些粮,设些粥厂,不要让殿下觉得我们为富不仁,当今圣上的脾性,你们也都知道,若真让信王把这样的话递到御前,指不定会被治什么罪,哪怕是做做样子,也是可以的。”
米脂知县晏子宾此时也将米脂县的士绅皆召集起来,商议起了此事。
举人艾诏知道晏知县是想趁此机会让自己这些士绅捐粮,然后趁机捞一笔,也就因此道:“多捐出些粮米自然是无妨,但是,我们也没多少余粮,估计也不能坚持几日,到时候还请县尊向殿下说明一下。”
“就是!这从去年持续到今年的大旱,不只是小户受损,我们这些人口多的大户也受损严重,要说捐粮,我们盖家也只能捐得出个五十石来,要想再添是不能再多了,还请县尊海涵。”
监生盖龙此时也说了起来。
接下来,米脂县的其他士绅大户也都纷纷跟着叫苦。
晏子宾见这些士绅一听到自己要他们捐粮,就一个个开始哭穷,也感到颇为不悦,但他也不好得罪这些人,也就依旧笑道:“这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诸位尽力而为,也算是为了乡梓安宁,除捐些粮给县衙组织人施粥外,你们自己也可开设粥厂,还是那句话,得让殿下看到诸位的仁心,这是对诸位有好处的事。”
朱由检这里已到了米脂县的银川驿站。
因驿站素来是交通要道,繁华集镇所在地。
所以,在这一带乞讨的灾民有很多。
当朱由检出现在这里时,就看见整个驿道两旁,在持矛的驿卒兵差后面挤满了灾民,皆是面黄肌瘦、手持破碗,神色无助地看着他。
这让一直生活在京城,长于深宫的他很受震惊,他从没有想到过,人可以贫困到如此地步。
朱由检猛地想到了,书籍里常出现的“哀哀饿殍”四字,此时的他才算意识到这抽象的四个字如今读起来,有多么沉重。
不过,让朱由检欣慰的是,驿馆两旁就设有粥厂,热气腾腾的粥棚把香气传到了他的鼻孔里。
“这晏县令倒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没有对这些灾民放任不管。”
朱由检因此对随他一起的巡抚马懋才说道。
马懋才则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他才不相信晏子宾会搞来足够多的粮食救济灾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晏子宾在做给信王看而已。
“下官米脂知县晏子宾见过信王殿下。”
晏子宾这里已经带着米脂县的大小官吏与士绅迎候在这里,并在朱由检出现后,行起了大礼。
朱由检忙免了这些人的礼,并立即询问晏子宾旱灾的情况,问道:“县衙的粥够几天的用度?”
“回殿下,仰赖皇恩,米脂虽灾情严重,然臣已筹措到许多粮食,够灾民两个月的用度。”
晏子宾回道。
朱由检听后点首:“两个月内,朝廷第一批粮应该能送到,如此说来,米脂县倒是不会再饿死人。”
朱由检说着就继续往县城走去,而一路上继续巡视着灾民的情况。
但让朱由检意外的是,一路上,他发现许多士绅大户都很慷慨仁义,都在各自庄前,设置了粥棚施粥。
朱由检因此不禁对晏子宾继续说道:“晏知县,没看出来,这米脂县的士绅大户们倒也不是为富不仁,都在积极救济灾民,倒是让人颇感欣慰。”
晏子宾见朱由检被自己忽悠住,也就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着说道:“回殿下,本县士绅大户皆感念皇恩,体谅民众之不易,故皆愿施以仁德,在臣力劝之后,都积极捐粮,甚至主动救灾。”
朱由检听后点了点头。
而马懋才听后则心里颇为焦急起来,他很想提醒朱由检,不要被这些表面现象给忽悠住了,如果这些士绅大户真这么慷慨仁义,官员真这么在乎民众生死,自己一个巡抚早就解决了陕西旱情,也用不着给陛下上那样揭露盛世隐忧的奏本,而陛下也不用非派你一个皇族子弟来赈灾了,无非就是想用你的皇族身份强征士绅的粮食来赈灾。
不过,马懋才倒也没急着提醒朱由检,而是对朱由检拱手道:“请殿下稍做停留。”
说着,马懋才就径直往面前一粥棚闯来。
晏子宾见此脸色有些尴尬,但他也不好让人阻拦巡抚。
马懋才到了粥棚里后就直接从临时被安排施粥的驿卒李鸿基手里夺过铁勺,然后就把铁勺伸进面前的粥汤里,见稠度挺高,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对李鸿基吩咐道:“你跟我来。”
于是,李鸿基便跟着马懋才来到了朱由检面前。
马懋才则把李鸿基带到朱由检这里后,就对朱由检说道:“殿下不妨问问他,这粥棚的粥够施几天的?”
“这个,还是由下官向殿下回禀为好。”
晏子宾尴尬地笑着回了一句。
“晏知县你不必回答。”
马懋才则直接回了这么一句。
晏子宾只好闭了嘴,一时脸红红的。
“你叫何名,在县衙领的什么差事,这粥够几天的用度。”
朱由检这时候便给巡抚马懋才面子问起了眼前的李鸿基。
“回殿下!小民名唤李鸿基,是银川驿的一名驿卒,如今奉上面的令,在此施粥,粥棚里的粥只够三天的。”
李鸿基回道。
晏子宾猛地瞅了李鸿基一眼,他不禁心想:“早知道,这个叫李鸿基的要被抚台抓来问,自己就该早先对他耳提面命一番!不过,这个清廉爱民的马抚台也真是够可恶的!果然同年们都说,不爱收礼的上官,比贪得无厌的上官,还要让人难受,如今看来,的确是如此。”
“只够三天的?”
朱由检这时候意识到了不对,忙皱起眉头,问着晏子宾:“晏知县,你不是说这些粥能够两个月的用度吗?”
晏子宾一时额头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