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道木门,阿莎丽绕过装饰刺绣绸面的屏风,便看到了头戴乌纱身穿红袍的朱高煦。
屋子里放着几副硕大的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盒子、卷幅,还有一副架子上全是瓷器和古董。原先在路途上,阿莎丽住在村庄和军帐中,还没甚么特别的感受;如今到了北平,在这样的府苑深宅中,她才见识到了完全不同于草原的东西。大概只有定居在城镇中的人,才会在家中放置如此复杂的摆设。
阿莎丽先向朱高煦鞠躬行礼,然后才说道:“拜见皇帝陛下。”
“前面有凳子,坐罢。”朱高煦随和地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将面前写满字的纸轻轻折叠过去,似乎不愿意让阿莎丽看到。她好奇地瞅了一眼,很快又发现桌边有一只精细的白瓷碗儿,放在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丝绸上面,小瓷碗里有大半碗橙红色的汤水,颜色鲜亮干净,与那白瓷相称煞是好看。
大概是女子天生会注意到一些细处的东西,阿莎丽还留意到,朱高煦的皮肤有风吹日晒的痕迹,可身上的服饰确是整齐干净,简直一尘不染。这大概就是明国人讲究的东西罢,让阿莎丽感觉有些陌生。
朱高煦没问她的来由,阿莎丽只好主动问道:“陛下为何还不放我们北行?”
“稍安勿躁,你们还得住一阵子。”朱高煦答道。
阿莎丽有些担忧,早在山东时,她就不太相信朱高煦会那么容易地、放走她和蒙古王子。如今到了北平,她们继续被扣留,她终于忍不住了,把心里的疑问脱口说了出来:“陛下究竟想要甚么?”
朱高煦没有回应,眼睛看着桌面,仿佛在想着甚么。阿莎丽觉得这个魁梧的男子心思特别多,非常冷静,仿佛随时都在盘算。
阿莎丽又道:“怎样才能放我们走,我有甚么能回报你的?”她说汉话仍有点艰难,一面说一面会做一些手势,这时她表达自己的时候,便用手按在了胸脯上。她那丰腴姣好的身段,让很多见过她的人都充满了渴望。果然朱高煦的目光,也顺着她的手势看过来了,他的表情似乎在想象着触觉。
“在我们的家乡,女子若被人俘获了,多半难以毫发无损地回去。”阿莎丽进一步暗示着朱高煦,她说到这里,感觉脸上也有点烫了。
朱高煦必定明白她的意思,他的眼神看起来也开始动心。
片刻之后,他忽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过本雅里失汗的事,朕觉得不太好。”
阿莎丽的脸更红,“如果陛下能答应放归小王子,便没有甚么不好。”
朱高煦道:“朕许诺,一定会放你们回去,只是要等一阵子。”
“真的吗?”阿莎丽问道。
朱高煦冷静了不少,语气也平缓了许多,“朕说过的话,极少有不算数的。何况朕留下你们没太多用处,放你们回去也不会有啥问题。”
阿莎丽不太理解朱高煦的话。她这个前汗妃或许不太重要,可小王子是本雅里失汗的儿子,像那瓦剌人不惜两次用兵、想要捉回小王子。
朱高煦看了她一眼,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接着便道:“小王子无法继承蒙古大汗,阿鲁台之后支持的大汗,应该是科尔沁部首领阿岱。”
阿莎丽十分意外,摇头道:“阿岱不是本雅里失汗的后人,而且不是忽必烈的后代。除非王子无法回到草原,汗位就不该是阿岱的。”
朱高煦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科尔沁部落在鞑靼诸部中实力坐大,日渐成为阿苏特部最重要的盟友。阿鲁台此时支持科尔沁首领,既能巩固这样的同盟关系,也能整合鞑靼诸部的力量,甚至依靠科尔沁部向东扩张、意图兼并兀良哈三卫。”
阿莎丽沉默了下来,她觉得朱高煦说得有些道理。
朱高煦的声音又道:“汗妃既然身在其中,应该懂这些事的。所以朕非要扣下蒙古王子,有甚么好处哩?”
阿莎丽心情纠缠,皱眉看着朱高煦道:“那陛下为甚么至今不放人?”
朱高煦安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终于抬起头,开口道:“朕还得派人,前去册封阿鲁台为王。以鞑靼人不讲道理杀使节的前|科,朕不想轻易派人去送|死,让你们多留一阵子,也好叫阿鲁台多少投鼠忌器。”
阿莎丽脱口问道:“如果我长兄杀了使节,那我们是甚么下场?”
“也没甚么下场,屠戮妇幼没有任何作用,朕要报复不如发|动战争。”朱高煦道,“拿你们确实无法要挟阿鲁台,不过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姑且如此罢了。汗妃不用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