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贺氏愤怒地看着端木珩,想骂他不孝,竟然为了端木纭这般对待自己的母亲,可是想着儿子的前程,她终究没敢把”不孝“这两个字说出口,只能把怒火都转向端木纭。
“端木纭,”小贺氏朝端木纭逼近了一步,“你到底给珩哥儿下了什么蛊,他要这样偏帮你!”
她想要去推搡端木纭,端木珩连忙快步拦在了她身前,这一幕看得端木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他们二房快要成阖府的笑话了,一口气堵在了端木朝的胸口。
端木纭冷冷地看着小贺氏,还在为她把岑隐拉下水的事感到愤怒。
“二婶母,我只问您一句,您方才这番话敢不敢和祖父说”端木纭不紧不慢地质问道,连说话的语调,都散发出了丝丝寒气。
“……”小贺氏像是被什么噎到似的,哑然无声,心跳砰砰加快,人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端木宪对自己有多厌恶,小贺氏还是知道的,要不是为了端木珩的前程,要不是怕端木珩白玉有暇会影响仕途,端木宪怕是早就让端木朝休了自己了。
小贺氏心虚了,也怕了。
端木纭懒得再与小贺氏多说,吩咐道:“来人,去请大夫过府。”
一个婆子低眉顺眼地应了,连忙跑了出去。
“纭姐儿,”这时,端木朝忽然开口道,“你二婶母脑子不清楚,你别与她计较。”
小贺氏是必须“病了”,总要给端木纭、端木绯……还有父亲一个交代。
“我看,不如让你二婶母去和你祖母一起住着,也能相互照应。”端木朝咬牙道。
小贺氏是他的妻子,他当然也不想当众打她的脸也打自己的脸,可是小贺氏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必须让她受点教训了。
“爹!”端木绮惊声叫了出来,简直比小贺氏还要激动,还要难以置信。
父亲他是疯了吗!
母亲是一直跟她抱怨,如今父亲的眼里只有莫氏和莫氏生的那个贱种,可是母亲终究是父亲的正妻,又有大哥在,父亲最多也不过是冷落一下母亲,怎么也不会到宠妾灭妻的地步!
可是,现实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就算母亲方才有失言之处,说得也都是事实,父亲他怎么能为了端木纭这外人这样对待母亲,其他几房的人都在这里呢!以后母亲在这府中又该如何面对妯娌,面对下人!
端木绮还想说什么,已经被端木朝打断:“你是出嫁女,还管不了娘家事!”
端木绮脸色发白,嘴巴张张合合。是了,她是出嫁女,如今娘家管不了她,同样,她也管不了娘家事,父亲只要一声令下,就有人可以把她赶出端木府去。
她如今在杨家的倚仗就是娘家了,要是她被赶出去,杨家的人会怎么想!
端木绮迟疑了。
“来人,还不把二夫人‘带’下去!”
端木朝一声吩咐下去,立刻就有两个婆子跑了过来,挤开了一旁的宋嬷嬷,一左一右地钳住了小贺氏。
小贺氏心凉无比,她看看丈夫,看看儿子,再看看女儿,只觉得众叛亲离,心口就像是穿了一个个孔洞般,风呼呼地穿过……
而其他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仿佛数十根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仿佛在嗤笑着,你也有今天!
忽然,一股莫名的力量自小贺氏的心底油然而生,她拼命地挣扎起来,叫嚷道:“端木朝,你敢!”
端木朝还真敢,便是他原本心底还以后那么一丝不确定,此刻也都变成了冷漠。
不能再让小贺氏在外头丢人现眼了!
“拉下去!”
听端木朝又是一声斥,婆子们再也不敢拖延,手下愈发用力,赶忙拖着小贺氏下去。
“放……”
小贺氏还想叫嚷,婆子生怕她惊动了老太爷,连忙用肥厚粗糙的大掌捂住了小贺氏的嘴,口中小声道:“二夫人,得罪了。”
没一会儿,小贺氏就被拖出了院门口,不见了影,正堂里也随之安静了下来,只是气氛有些古怪。
端木珩还站在原处,面无表情地看着院门口的方向,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幽沉幽沉的,喉底泛起一抹唯有他自己知道的苦涩。
四夫人与五夫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照她们看,小贺氏那就是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她十有八九是嫉妒端木纭会嫁的比端木绮好,那将来可有的她气的,如今端木家的姑娘们可是首辅府千金,将来找的夫家怎么也比杨家强吧!
不过……
四夫人与五夫人悄悄地看了看端木纭,心里像是有一条虫子在爬似的,很想去打听打听,那位曾公子到底是谁。
这京中姓曾的大户说多不多,说少应该也不少,端木纭能看上的总不会是商户,至少是个勋贵世家吧
各房的人皆是暗自思忖着,却是没人敢问,屋子里再也没有人说话,更没人在意端木绮是何时讪讪地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
端木纭完全不在意周围那一道道打量的目光,径自饮茶,偶尔与端木绯说说茶,说说点心。
没一会儿,端木宪和杨旭尧就一前一后地回来了,端木宪的脸色不太好看,而杨旭尧泽是一脸的恭敬,嘴角挂着一抹殷勤讨好的笑,就差搀着端木宪过门槛了。
端木绮几乎无法直视杨旭尧,脸上火辣辣得疼,觉得丢脸极了。
她是出嫁女,难得回娘家,亲娘却被这般折辱,无论是端木纭,还是父兄都丝毫没给自己面子,现在她的夫君又如此卑躬屈膝……落在别人的眼里,尤其是落在端木纭和端木绯的眼里,指不定怎么嗤笑她呢!
她的脸都被丢光了!
端木绮蓦地站了起来,对着端木宪说道:“祖父,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马上就要宵禁了,你们是该回去了。”端木宪漫不经心地说道,根本就没注意到小贺氏已经不在这里了。
小夫妻俩行礼后,就退下了,端木绮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那身影近乎落荒而逃。
杨延旭自然察觉到端木绮在生闷气,皱了皱眉,心道:他这个妻子模样是还不错,出身也好,可就是脾气大了点。
外面的天空已经是一片黯淡的灰蓝色,露出一弯淡淡的银月,夜幕很快就要彻底降临了。
杨家的马车从端木府驶出后,就加快速度,一路疾驰,这个时间,外面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什么路人。
坐了两人的马车里还算宽敞,可是端木绮却觉得车厢里有些闷,将一边的窗帘微微挑开了一些,晚风钻了进来。
“绮儿,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杨旭尧从她对面坐到了她身侧,虽然心里不耐,但还是耐着性子去哄了。
端木绮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致,嘴角紧抿,没理他。
杨旭尧拉起了端木绮的小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指尖,声音更柔了,“绮儿,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他含糊其辞地说道,“也只能求你祖父相助了。”
端木绮收回了目光,转头朝杨旭尧看去。
马车里点着一盏纱灯,里面的烛火随着马车的行驶摇摇晃晃,以致车厢里也是闪闪烁烁的。
端木绮嫁到杨家也有一阵子了,她知道杨家虽然钱财不短,过得比端木家富足多了,但是自打失了庆元伯的爵位后,如今是树倒猢狲散,曾经的故交早就翻脸不认人,因此在朝堂之上,束手无策,现在也就是杨旭尧还在北城兵马司当着差。
端木绮也想过求祖父给杨旭尧换个差事,可是祖父还在为端木缘的事生气,根本不愿理会她。
现在,杨家又出了什么事
“夫君,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端木绮单刀直入地问道。
杨旭尧的眼神游移了一下,避重就轻,“绮儿,你也知道现在杨家式微,总有小人趁人之危拿着一些旧事故意借题发挥……”
谁家没些见不得人的阴私。端木绮并没有怎么在意,随口应了一声。
对她而言,杨家有求于端木家是一件好事,如此,她在杨家才能过得更好,无论是婆母妯娌还是夫君,谁都要敬她三分。
杨旭尧见她脸色稍缓,顺势将她搂在怀中,再次问道:“绮儿,你是不高兴我去求祖父”
原本被挑起一角的窗帘落下,将晚风挡在了马车外。
端木绮倚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中,那红润的樱唇微微撅了起来,想起方才在永禧堂发生的一幕幕,眸色又变得幽深阴沉起来。
“都怪端木纭!”端木绮咬着后槽牙道,想起当初杨旭尧曾对端木纭的念念不忘,心口就像是有火焰在灼烧着般。
她眸光一闪,也不打算替端木纭藏着掖着,总要让杨旭尧看看他曾经恋慕过的女人到底是什么玩意才好!
“你和祖父刚刚不在,所以不知道,方才有一位曾公子造访,我那位大姐姐还特意去前头见了人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与他勾搭上的,还不肯认。”
“现在家里都向着她,我娘怕坏了家中姐妹的名声,好意训斥她一两句,结果我爹反而让人把我娘带走了……”
端木绮越说越恨,秀气的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
杨旭尧怔了怔,温暖宽厚的大掌在端木绮柔软的腰身上摩挲游移了两下,这才想起方才他和端木宪回正堂时,好像没看到他那个岳母。
原来他们离开的那会儿还发生了这桩事。
“绮儿,岳父也是一时在气头上,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很快就没事了。”杨旭尧有些心不在焉地哄了几句,心念飞闪:曾公子又是谁!
杨旭尧立刻就想起方才他上马车前,小厮在他耳边悄悄禀过,说方才岑隐来过。
难道说的是岑隐!
杨旭尧眸底掠过一道异常明亮的锐芒。
他们杨家的那点事,要是岑隐肯帮忙,那根本不算什么事。
岑隐是端木家那位四姑娘的义兄,他来端木府到底是为了端木绯,亦或是他真的看上了端木家的大姑娘
倘若是后者……
砰砰砰!
杨旭尧心跳猛地加快,眼帘半垂,掩住眸底的异色。
在规律的车轱辘声,马车很快就驶出了权舆街。
黑夜彻底笼罩了京城,但是永禧堂中还是座无虚席,众人都端坐在原位,目光全都落在了端木宪和端木宪跟前的端木珩身上。
“……孙儿没能及时劝阻母亲,还请祖父责罚。”
端木珩恭敬地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久久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