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到后台之前,何阅音已经叮嘱他,把各个通讯器调整到亲友模式,可以有效避免骚扰,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在休息室,罗南迎来的是秦一坤等人的怒赞。按照猫眼的话说,且不管“囚笼理论”的价值,一个首度登台的少年人,几乎全部脱稿,在演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小时,忽悠得上千号人鼓掌叫好,也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对安保团队的称赞,罗南一笑而已,只是摸了摸瑞雯的脑袋。有心想问小姑娘,他讲得如何,但没信心收到回应,干脆闭口。
所以,罗南在休息室根本没说话,只是对大家笑笑,便坐在沙发上闭目沉思。刚才的授课中,有太多临场发挥的东西,在当时情境下脱口而出。这里面很多东西不能说是错的,但为了保持后续的逻辑完整,他必须要重新梳理调整一下。
他并没有在“下探到正常人类范畴”的构形课题上琢磨太长时间。一方面这并不是他今晚上的主讲范畴,另一方面也是现实障碍的缘故。
当罗南去思虑有关构形变化的时候,很自然地就以自身情况为依据。问题是,即使其感应精度已经趋近了部分细胞组织尺度,但如果要再进一步,涉及更微观也更本质的层面,观测其变化,便力有不逮。
神经元突触也好,细胞内部结构也罢,更细节的东西就像是模糊的尘埃,飘荡在四周,只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却摸不到它们变动的规律。
偏偏构形对它们的影响,又是普遍的、实实在在的。这种情况下,强行改变,绝不是好的选择。
罗南很干脆地放下了这个课题,只去考虑“凝水环”和“巴别塔”功能趋同的那部分。
可这里也有问题。
他越比较,越觉得凝水环实在是太成熟了。与它相比,深海iv型机芯的“巴别塔”结构,在构形思维上,简直落后了一整个世代。
话又说回来,“巴别塔”才应该是现阶段应有的成果,精准表述的话,是“凝水环领先了当今世界的构形研究一整个世代”才对。
那么武皇陛下,您这个“作品”究竟是灵性的闪光,还是体系和文明的力量?
罗南轻轻揉动眉心,脑宫中的外接神经元自然形成了凝水环的结构,只此一项已极是神异,而若不是前几日探查体会,又岂能想到,在这件奇特的“灵芯”之内,还深藏着一套深邃严密的“虚脑系统”,包括了不可计数的精密图纸以及更不可测的神秘。
不说别的,只是里面一部干巴巴、部分翻译的使用说明书,便让罗南的思维见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课堂上,他所讲的那些,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最近两天从使用说明书上吸收的营养。
越是体会,罗南越能确认,虽然外接神经元的上一任主人是他那位老爹,但这里面不可胜数的知识资源,绝不可能是那人,包括爷爷在内,寥寥数十年的积累可致。
这无疑是一个庞大体系和文明的力量。它拥有着前后相继且严谨周密的知识框架,所呈现出来、表露在外的只是冰山的一角。
那么凝水环,是否也是如此?
还是说,真的只是一座飞来之奇峰,是武皇陛下不可思议的天才之作?
罗南更倾向于符合逻辑的那个。
这个问题,想太多也没有用处。罗南再叹口气,将外间的“助手一号”复制了一份儿过来,也和外面一样裁成两截。想了想,又在上面加了个凝水环结构,共是三部分。
等等,刚才为了形象讲解,实质结构给截错了。虽然名字是“巴别塔”,却不是地天之通、上下之分,而应该是……
“罗先生。”
耳畔忽有人招呼,是何阅音走进来,打断他的思考,而且提出了一个比较古怪的问题:“还准备继续讲下去吗?”
罗南愣愣神,一下子没听懂。不过他很快就想到进休息室之前何阅音的提醒,便低头看通讯记录。
由于设置了亲友模式,只有有限几位亲属朋友的通讯可以接入,其他的都给屏蔽了。此时专看屏蔽的那些,手环和六耳都有十好几条。除此以外,还有短信、邮件等等,这上面透露的信息,要比那些陌生号码更多一些。
罗南又看精神层面的复杂色彩和结构,两相结合,心里便是通透。
“都有谁?”何阅音低头看他的手环,距离很近,滑落的发丝几乎贴着了他的面颊。
罗南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又咳了声:“都不认识,短信、邮件上倒是说了很多敬佩啊、恭喜啊、或者是见面、合作之类的事。”
何阅音轻声道:“我这里更多一些。有田邦、潘博士、市府助理、某些议员,还有……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