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这两桌开动了, 下头早已经乱成一锅粥, 筷子与勺子齐飞,鸡鸭鱼肉共成一色。
徐璐事先喝了半碗汤, 又饮下两杯猕猴桃汁,肚子居然已经饱了一半!
这是不能忍的!坚决不能忍!她扶着墙出去的目标怎么办?
季云喜替她挡了不少白酒,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只随意动了几下筷子,就给小刘使眼色。
片刻工夫, 大厅突然暗下来,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舞台边亮起五颜六色的彩灯,一阵喜庆而十分乡土的音乐后, 两个穿黑西装打领结的帅气小哥哥上台。
“尊敬的各位领导, 各位同仁,各位来宾, 欢迎来到宣城县云喜煤矿并云喜糖厂1994年年会……”
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有这茬,屏住呼吸。
要知道, 在这个电视机都没普及的年代, 车子还是以拖拉机为主的宣城县,居然还有这么现代化的年会!林家除了徐璐,还谁都没看过春节联欢晚会呢!
徐璐激动得拍掌,趁着光线黑漆漆, 凑近季云喜耳旁, “你怎么想到的?可真棒!”
呼出来的热气喷在老男人耳朵上, 也不知是猕猴桃的清香,还是她本身自带的清新口气,季云喜觉着头有点晕。
“嗯。”很棒。
徐璐目光被舞台给吸引,半晌听见他不清不楚的声音,把脑袋歪过去问:“嗯?你说什么?”
季云喜不出声,她的耳朵前不久刚蜕了皮,那层黑红没了,露出原本的细白来。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像一只诱人的小饺子。
男人咽了口口水,“你耳朵真好看。”
“轰!”徐璐那对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像虾米一样。
虾米……熟的……一定很……好吃吧?
季云喜咽了口口水,喝了点酒,胆子大起来,很想一口咬上去。
突然,厅里灯亮了。俩人火速的分开去,装作若无其事。
台上,一队中年妇女穿着玫红色的衣服,系着长长的腰带唱花灯。台下,七.八百号人眼眨不眨的盯着演员们,真稀罕!
龙战文忙着装奖品,进芳既要看节目,又要照顾进梅,忙得不可开交。杨大满在隔壁那桌上,悄悄的盯着她看,神情黯然。
自从他爸被抓后,春花婶子好像越来越不喜欢他了,连他的拖拉机都很少坐了呢。
好不容易花灯跳完了,又来两个唱民歌的,中气十足,也没怎么跑调,但徐璐欣赏不来,专心夹了点菜,又盛了碗汤,正要喝,男人把碗端走了。
“去换锅热的来。”
小刘端上那半锅半温的,小跑着去了。
徐璐嘴上说不用那么麻烦,其实心里喜滋滋呢。
她的好心情在抽到一个二等奖后达到了巅峰。因为二等奖的奖品是三百斤大米!
够她们一家几口吃半年了。
进芳和进梅虽没抽到,但也得了个鼓励奖,一人送两斤鸡蛋……季老板的奖品果然很实用,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
“接下来,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菜也不吃了,还有比抽奖激动人心的?全都竖起耳朵看着主持人。
两个小哥哥相视一笑,看向大金.主,“有请季总为我们颁发年终奖励!”
随着话音,龙战文带着一群男人,一箱箱的往上抬东西。封装得严丝合缝,谁也看不到里头是什么。
但越是看不到,就越是激动,难道又是大米?或者红糖?鸡蛋?不不不,这些刚才才抽过的,应该不会重复。
既然是压轴的重头戏,那就应该是更好的东西,莫非是电视机?但看箱子又没那么大。
难道是电饭锅电炒锅?但箱子又没那么小。
徐璐也跟他们一样,抓心挠肝,老男人不按常理出牌,她也猜不到啊。
只见,龙战文用水果刀“呲——”一声划开封条,左一下,右一下,上一下,打开纸箱……“嚯!”
他也被吓一跳。
徐璐愈发急了,直接伸头过去……原来是一箱蓝紫色的东西,那形状,那颜色,可是整整的百元大钞啊!其他几箱有五十的,十元的,两元的,最小一元的……加起来有多少,不好意思,徐璐也估计不出来,没概念。
季云喜搞出来的年终福利居然是发现金!!
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沸腾了,不知道是谁先起头叫了声“云喜”,所有人都跟着“云喜”“云喜”的叫,连进梅挺着大肚子都兴奋得满脸通红。
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云喜”成了他们的信仰一般,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恨不得把屋顶给掀翻。
饭店工作人员眼红得都快滴血了。饭店是国营的,刚开始听说腊月二十五这天被包场他们很高兴,以为有油水可吃了。后来听说是煤老板包给工人的,那些矿工长年累月挖煤手指甲都是黑的,那些土里土气的糖厂女工,恨不得连菜盘子都舔干净……他们光想想就不乐意。
但耐不住,人家有钱啊。
有钱就是大爷。
现在,他们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大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