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了苍穹,喃喃地说道:
“比起被杀时候的绝望,那头灰鲲——不,应当是所有的【怪异】——似乎都更喜欢汲取来自于‘自我解决’的痛苦。大概是因为相较于【被杀】时候的痛苦,【自我解决】更能够彻底榨干一个人类情绪中所充斥着的绝望和悲愤。更能鲜血淋淋地展现出一个人的厄运。
“仪式的目的……本就是逼迫小女孩在绝望中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在放弃之后却发现自己还是变成了怪异,发现就连用生命换来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践踏成了黑色。只有这种彻彻底底的绝望与痛苦,才能塑造出你口中所谓的【核】。对么?”
傅司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挂着非常复杂的表情。仿佛吞咽下了什么极其苦涩和血腥的东西。
似乎仅仅是说出这番话,都让他感觉到——
作呕。
女人沉默半晌,忽然开口:“所以你是故意的?”
“你指什么?”
“别装蒜了!你既然知道【核】的重要性,那你不就是故意给那个贱人小孩希望,好让她抹去心中的绝望。要是参杂了所谓的正面情绪,那塑造出来的【核】根本就是垃圾!屁用都没有!”女人反而大怒起来。她怒视着傅司,似乎做出残忍行径的不是她,而是傅司。
傅司盯着她:“所以,用这样残酷的手段试图将自己的女儿制成怪异,你的内心却没有半点的犹豫和不安?”
“犹豫?不安?还在那里扮演玩家。”女人怒斥道,“别再讲这些‘人类’的话语了!”
“扮演——”傅司咀嚼着这个词语,“为什么不能是【真实】?”
“真实?”女人嗤笑道:“同为怪异,跟我讲什么真实?同为怪异,你跟我说你会真心实意地试图拯救那个贱人小孩子?总之你也是想要‘吞下’那个贱人小孩而来的吧!这才是真实!”
“我说过了。我是玩家。”
“住嘴!!”女人勃然大怒,尖叫道:“怪异就是怪异!别再装作是人类了!!!”
傅司不再说话。
一抹奇怪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
他看着蓦然暴躁起来的女人。
又环顾四周。
血肉与夜空与灯火,同时倒映在他墨色的瞳仁之中。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果然是如此。”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什么果然如此!”女人道。
傅司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她——在听吧?”
她——那位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的小女孩——正在听着他们的对话吧?
傅司问出了奇怪的问题。
但这奇怪的问题,却仿佛一支箭,射进了女人的喉咙,让她的声音陡然停止。
“我早该意识到。这里既然是她的内心世界,那么,即使她的‘人’不在这里,我和你的对话,也应当会被她的潜意识所接收。”
傅司双瞳熠熠生辉。
“为什么你一直在强调自己女儿内心的肮脏与扭曲?我本以为你是在试图说服我,让我不要‘正义过头’,赶紧离开这间花鸟市场。但后来你屡次提及,便让我奇怪起来。因为,若要排除我这个障碍,杀了便是了。这么多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女人紧紧闭上嘴。
“你的这些话——强调自己女儿内心的肮脏与扭曲——不仅仅是对我说的吧?也是对你的女儿说的吧!”
傅司声音渐渐提高:“你刚才一直在强调我的身份,强调我是怪异,强调我是怀着恶意,强调我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为了‘吃掉她’。为什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的女儿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丢掉,彻底绝望!”
“而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也感觉到了吧——不,你本就应该比我更加清晰地感觉到才对——你的女儿,内心深处仍然残留着强烈的求生意志。”
“与你设想的不同,即使备受折磨,她依旧抱着一颗活下去的心。”
“她才不想拥有什么充满绝望的【核】。她才不想变成什么【怪异】。她才不想——”
一顿,傅司冷冷地说道:“变成你这种丑陋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