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纷乱思绪忽然消失,郑广猛地爆跳起来。
距离郑广最近的一名海寇头目,正飞扑向匕首。却不曾想,郑广的目标不是匕首,而是他本人。
海寇头目的手指将将碰到匕首,郑广的双手已经抓上了他的面庞。他猛地侧头躲闪,左脸被撕扯出五道抓痕。
下个瞬间,他凄厉惨叫,右眼一片漆黑。那是郑广的左手食中两指,全都捅进了他的眼眶里!
海寇头目握住匕首,往身前乱刺。
郑广举右手相迎,匕首的锋刃轻易就穿透了他的掌心皮肉,然后撬动指掌的骨骼。整个右手血肉模糊,痛彻心肺,郑广厉声嘶吼,脸上的伤口也完全撕裂,鲜血狂涌。
但这不影响郑广的左手!
他吼着,叫着,整个人扑在海寇头目的身上,左手两指死死地挂住对手的眼眶,往里疯狂撕扯!海寇头目的眼珠爆碎,血管断开,神经被搅成一团,肌肉和脂肪彼此牵连,从指缝间绽出!
郑广继续撕扯!他用手指拽着对手的眼眶,拼命地前后左右摇晃!
海寇头目忽然狂叫一声,手脚僵死,整个人再无动作。
郑广疯狂喘息着,带着嵌在掌骨上的匕首慢慢站起。他向史天倪笑了笑,笑的时候,被分割成四片的上唇和下唇扭曲着,往下淅淅沥沥地淌血,形容仿佛恶鬼一般。
他反手拔出匕首,厉声喊道:“我已经杀了一个!不管你们什么来路,我愿效劳!”
“这人有趣。”史天祥呵呵笑道。
身旁其余三十八人,犹自死斗。火光映照下,刀光与血光连番暴现,惨叫和闷哼此起彼伏。唯独这一场,结束的最快,也最惨烈。史天倪看着郑广,满意颔首:“这个人要是能活下去,可用!”
寅时过后,天空开始有了亮色。
福州城西,闽王所建的西湖水闸之北,澄澜阁掩映之后,一处颇为气派的庄园灯火通明。
庄园正门处有个临时搭出的哨卡。哨卡前头,此地庄主周四六的得力助手,在宗族中排行第七的周四七身披皮裘,手持钢刀。
他先前已经派出了两批近百条汉子,全副武装地去往鼓岭探察,但至今还没有回音。甚至福州城也城门紧闭,城上相熟的兵丁个个装聋作哑。
周四七觉得十分古怪,愈发警惕。他把整个庄子里的壮丁、健妇都动员起来戒备,自家则亲自候在门口,一边眺望着远处山岭间的火光,一边等待消息。
不远处忽有脚步轰鸣,周四七警惕地望着前方,大声喝道:“什么人!”
“周七爷!是我!是我郑广啊!”
夜幕阴影中脚步繁杂,有人厉声应答:“七爷!我有要事禀报!”
郑广是谁?
周四七想了想,毫无印象。直到一人狂奔到火光之下,他眯眼看了会儿,才猛然吃惊:“你是鼓岭寨子里的郑夫子?你怎么成了这样?你们的寨子遭了强贼吗?”
这话出口,周四七觉得有些可笑。海寇们自家便是沿海军州最凶悍的强贼,哪里还有更强的贼?怎么可能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想到这里,周四七往前再走几步。然后他就发现了夜幕里更多的人影。
那是身披黑色厚重甲胄,宛如猛兽的高大人影。
一场由大食海寇阿里巴巴和麾下四十大盗引起的纷乱,很快蔓延到了周边。
兰山岛,保安院里,章良朋把一份簿册扔下:“这是泉州发来的文报,说有大食海寇阿里巴巴,陆梁同安、惠州之间,帆驶兵犀,云合亡命,无不以一当百,其部下骁勇者,号四十大盗,官军莫能制。”
章良朋又抛一份簿册:“这是漳州的文报,说郊关之外大食海寇肆虐,白日剽掠,横行无忌,客舟非十艘气势联合,不敢出江入海。”
章良朋把第三本簿册投掷到周客山面前:“这是广南路潮洲的文报,说有海寇名曰阿里巴巴者,携附从大盗数十人,所至剽掠,重为民旅之害,并于潮、濂海界放火杀人。”
章良朋甩出第四本簿册:“这是兴化军的文报,说近有海寇阿里巴巴聚舟师于海坛山、梅花澳等地,与本路海贼过海龙、滚海蛟火并,殃及地方,焚掠寨、港、村、砦十余所,百姓患之。”
“还有这些!全是!”章良朋转身捧起厚厚一叠簿册,重重墩在桌面上。砰然大响声中,一盘酥油鲍螺被震落在地,两个犀角杯骨碌碌打滚。
“咱们先前说好的应对策略,可不是这般!”大宋国的沿海防御使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