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到来的消息让郝仁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在这最紧张的关头,他最怕的正是作为世界服务器的长子坚持不下去的情况。他抬头看着洞窟中的大型神经节,这团巨大的生物组织仍然在散发出微微红光,并发出沉闷的搏动声,然而这搏动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噪音,那是一个巨大的远古生物在恒星的炙烤下发出的痛苦。
郝仁愣了一下子之后对诺兰急促地说道:“让它坚持住!”
“让谁?”诺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不管让谁,你能听到它的声音,它应该也能听到你的,想办法把你的想法传递过去——无论如何多坚持一会!我们这边就快要找到储存记忆的器官了,哪怕再坚持几个小时都好!”
不知道诺兰能不能理解这些抽象而混乱的事情,但通讯器中还是传来少女坚定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会努力的!”
伊扎克斯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长子可能坚持不下去了,”郝仁简短地说道,“它正打算结束这个噩梦。”
“也就是说……”
“十几亿卓姆人的灵魂会在梦醒时分死亡——现在我只能让诺兰试着给长子打气,但不知道它能不能就此多坚持一会。事实上我都不确定长子是不是真能听到诺兰的声音……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诺兰是一个怎样的个体,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话说还没有找到脑核的位置么?”
出声回答的是莉莉:“没有,神经信号非常紊乱,越是靠近神经节富集的区域就越是混乱。终端说这是因为这个长子的身体结构发生了变异,大概是为了改造成适宜成为服务器的形态,它的脑核和神经节之间的连接方式不太一样。”
郝仁抬头看向洞窟中央的巨大器官,那团如同血肉和植物藤蔓交织而成的怪异肉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顿下来,组织器官之间的暗红色光芒越来越微弱,洞窟中的搏动声也变得迟缓无力。尽管地表的火海还未烧到这里,但它的生命力已经开始流失。诺兰在虚拟世界中听到的声音在现实中得到了印证:长子的意志就要放弃抵抗了。它已经在太阳的炙烤下坚持两千多年,一直在尽可能保护自己体内的人类灵魂,但现在它意识到这一切即将结束,在更大的崩坏到来之前。它希望能让卓姆人毫无痛苦地死去。
或许它甚至没意识到正有一群人在想办法挽救自己的脑核——它的感应器官都被阳光烧毁了,地下部分也完全用来维持虚拟世界的运转,根本没有余裕去感知郝仁他们的行动。
“诺兰的交流可能失败了,”伊扎克斯的眉毛拧成一团疙瘩,“我能感觉到这个古老的生物正在杀死自己。”
郝仁沉默着跑到大型神经节旁边。将手直接按在一条裸露出来的灰白色组织物上,努力想激发出自己那种可以与其他守护者意志相连的能力,他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呼叫:“能听到么?我们正在现实世界想办法,有一艘飞船停在你的上方,我们有能力把你的脑核转移走——只要你能在我们开始切割之前保持清醒就行。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呼叫持续了数遍,但丝毫没有回应,长子仍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通讯器中响起的是诺兰带着惊惶和绝望的声音:“天黑了……星星在消失,街道上的人正在一个个突然睡着……他们脸上带着奇怪的笑……”
此时此刻,悬停在卓姆上空的巨龟岩台号正在慢慢爬升高度。数据终端希望换个角度来对这颗星球进行更全面的扫描。而就在它将飞船升上高空的时候,恐怖的一幕突然从外部监视器传来。
卓姆星球向阳的一面在阳光加热下迅速化为火海,巨大的岩浆洪流在星球表面奔腾,大片大片的地壳在引力的作用下隆起。突然之间,一切似乎抵达了某种临界点,一条空前巨大的鸿沟出现在星球表面。这条鸿沟的宽度几乎可以容纳下整个喜马拉雅山脉,并迅速沿着阳光照射的轨迹蔓延开去。
高温导致岩层变得脆弱,这成为了致命的突破点。
数以千万计的岩层碎片就仿佛爆裂出去的弹片般飞向太阳,卓姆的三分之一表面几乎在瞬间便被整个剥掉了一层,那条巨大的鸿沟化为了一片丑陋而骇人的伤疤。其宽度几乎能容纳一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