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恼怒(1 / 2)

从丽景街回住处, 路程不算太远。

临近朔日, 夜空沉黑,街两侧的店家多关门闭户、熄了灯烛, 周遭便格外昏暗。马车前悬着风灯, 琉璃罩子护着里头烛火, 昏黄明暗。攸桐端坐着车里, 旁边是闭目养神的杜双溪食店初开,涮肉的底料都是她亲自操持, 后厨又有许多细碎的事需她操心,整日下来,累得也够呛。

马蹄踩在街道青石上,哒哒清脆, 彼此交替。

攸桐靠着厢壁,听那蹄声, 知道傅煜就在她右侧, 只隔着一道厢壁。

临近初冬,夜晚的天气已十分寒冷, 她掀起侧帘, 看到傅煜身姿挺拔如峰岳。比起旁人的保暖夹袄,他身上只穿着锦衣, 连披风也没罩,深浓夜色里, 侧脸冷峻, 双目直视前方, 丝毫瞧不出刚才仗着秦良玉不能说话占人家便宜的小气模样。

仿佛是察觉她的注视,傅煜忽然偏头瞧过来,跟她撞个正着,眉峰微挑,似是询问。

攸桐眨了眨眼睛,怕被他误会是偷窥,赶紧想借口,“夜里冷,将军还是早回吧。家书我带回去慢慢看。”

“不急,就快到了。”傅煜倒是淡然。

到得梨花街,进了院,廊下灯火明亮,正屋里丫鬟备好了热水,就等着她回来歇息。

许婆婆上了年纪,瞌睡少,这会儿罩了件外裳,正坐在中庭出神。

见她回来,许婆婆先是一喜,瞧见后面的魁伟男人,又是一愣,“傅将军”

“婆婆。”傅煜倒是难得地客气一回,目光往人影绰绰的正屋瞥了眼,便往跨院里走。攸桐陪在旁边,对上许婆婆那询问的目光,心里也是一紧就算她如今和离了,不必再受傅老夫人的严苛规矩束缚,但满院皆是仆妇丫鬟,她孤身在此,三更半夜地带个男人回家,搁哪儿都不算妥当。

尤其那人还是她的前夫。

不过傅家密谋天下,她虽和离脱身而出,魏思道却仍为其效力。傅煜既冒着夜风赶过去,又说有话转达,想来是有要紧消息的,不宜太耽搁。遂只能朝许婆婆笑笑,请她先回屋歇息,别冻着。

丫鬟仆妇还没歇息,见有客至,迅速奉茶。

厅里灯火明亮,傅煜取了家书递给她,说魏思道夫妇和弟弟都无恙,叫她不必担心。末了,又朝此后在旁的春草烟波看了眼。

攸桐便叫两人先到厅外候着。

等屋门虚掩,才往里走了几步,觑着傅煜道“父亲还有旁的话叮嘱我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哪怕要叮嘱,必定也是写在家书,哪会告诉他。

傅煜瞧着她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唇角渐而勾起,凑在她耳边,认真道“努力加餐饭。”

攸桐微诧,旋即回过味来,登时黛眉微竖,目露薄恼

魏思道那性子,怎可能说这种话,傅煜分明是在耍她

枉她还当做要紧事,暗自悬心呢她瞪圆了眼睛,站在自家地盘儿,也不像在南楼时那样畏首畏尾,不敢放肆,扭头便想说他胡闹。情急之下却忘了傅煜离得极近,一扭头,脑袋磕在她侧脸,微微发疼。

攸桐“哎哟”一声,捂着脑门退了半步。

傅煜还当她要摔倒,忙伸手扶着。

攸桐又恼又疼,伸拳便砸在他胸口,怒道“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凶巴巴的模样难得一见,两只杏眼瞪得溜圆,气鼓鼓的漂亮极了。

在南楼时,她或是从容沉静、或是软语娇憨,难得露出锋芒,也是刻意收敛着的,留了分寸,便没了恣意放肆的真性情。而今美人含怒,迥异于往常的收敛姿态,那粉拳砸过来,半点都不痛,反勾得人心痒,傅煜没来由地心情大好,竟自低声笑了出来。

攸桐看他那样子,绷不住也笑了,只是脸上仍佯怒,“你还笑”

“好了好了,正经事。”傅煜忍着笑,翻手取出随身带着的一方锦袋,从中取出枚手镯。

那光滑莹润的镯子才取出来,攸桐的目光便顿住了。

寻常的玉镯,或是翠艳如雨后竹海、或是色青如湛然碧天,或是白润如细腻羊脂,偶尔有两色映衬、染如鸡血的,便是难得的珍品。这玉镯通透轻灵,大半边柔润如羊脂,小半儿艳丽如鸽血,中间衔接处一抹淡绿晕染,如烟雨朦胧,点缀得恰到好处,秀雅之极。